10、说谎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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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这是……一个梦。
一个愚蠢的、他已做过无数次的梦。
“不!主人,不要…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那模糊的身影发出凄厉的哀嚎。“请让我继续为你们服务,让我做什么都行——”
利爪记不得那人的面孔。同样的事已发生了太多太多次。那些人连绝望的哀鸣都大同小异。
他已割开了太多‘老前辈’的喉咙,看着他们一边发出呛血的咕哝声,一边扭动着死去。太多了。实在太多,多到他已懒得去数。
终有一日。他也会被人如此终结。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有尊严’的,沉默着接受事实,然后安静的死去;要么也如那些被他杀死的前辈希望,挣扎着卑微讨饶。
但无论如何选择,他的结局都只有一个:他会死去。
他会被自己的继任者割开喉咙,躺在那洁白一片的猫头鹰迷宫内等待死亡。他作为人的最终一战会如古罗马角斗场中走投无路的奴隶那样,被他的主人们细细观赏。他会死,因为他无路可逃。
而死亡还不是终点。没有终点。他的尸体会被复活,变成一具忠诚的行尸。他将永远为猫头鹰服务……永远都是利爪。
“闭上眼吧,小家伙。”
有声音自那洁白的半空响起,低沉又优雅。那是猫头鹰的声音。是要他割开那一根根喉管的,他至高无上主人的声音。
主人要他儿子闭上眼。他怕这残暴的一幕吓坏了他的小家伙。
“不,我想看!”
但猫头鹰的幼崽异常亢奋。他的年纪其实相当的幼小,是还要人抱在怀中的年纪。但小猫头鹰已经开始渴望鲜血……他们全都渴望见到耗子们的尸体。
是的。
他不是利爪。他才是游走与哥谭阴沟中的恶心老鼠。他是猫头鹰的饵食,却误以为自己是他们的爪牙。
他——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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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去没怎么睡好。”克里斯好气又好笑。他双手搭在草叉上,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明明做笔录做到凌晨的是我。一个一个背那些孩子姓名长相的也是我。要不是戈登先生看我还是个学生,我这一整天都得泡在警局里。”
凯尔文一时失语。肯特的语气已经非常接近撒娇了。他从没被人如此亲近的抱怨过,因此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回些什么。
而他被打断读条后沉默不语的表情看上去更丧了。克里斯的嘴角抽动一下,最终还是败在了这张脸上。
“算了,当我自找的好了……但你可别说今天也是来给我帮忙的,你-”
你根本就不会做活!昨天你铲的苜蓿全都散开了,这不是帮忙,这根本就是添乱。
“我来取书。你昨天说要给我带《小王子》,记得吗?”
克里斯闻言一愣。凯尔文抓住机会,尽可能自然的展开下一个话题。
“你昨天去看狗了吗?”
你不知道吗?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地方全是无依无靠、充满了绝望的孤儿,你拿它试探我之前恐怕也关注了很久吧?那是不是你们的‘进货点’?那些孩子里有多少已被选为下任利爪?
现在你竟还问我‘去看狗了吗’?
有什么自他胸前跳动一下。克里斯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怒意。
“我去了啊。”他站直身体,脱下了手上的农用手套。“但那儿没有你说的流浪狗……那是一群孩子。”
他直直望向了凯尔文·罗斯。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视着戏耍了他的猎物。氪星青年的语气变得低柔动听。
他把他从警员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了眼前的利爪。那帮孩子大多无父无母,只有少数是逃家或走失的。后者可能还算不上是‘流浪狗’,毕竟他们还有可以回去的家。前者才是真的无依无靠……
“可怜的、没有力量的孩子。”凯尔文喃喃自语般的念叨。“和动物一样。自出生起,我们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有人是吃肉的猛兽,有人是无家可归的野狗。”
他还打算再说几句‘这就是哥谭的残酷之处’,这类的话来刺激眼前的外乡人。但克里斯那脆弱的神经并未给他这种机会。
他有些玩够了。
这种你说我猜的游戏要足够默契才算情趣。但克里斯只是个半大小鬼,他已经开始厌烦了。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克里斯凝视着微微垂头的凯尔文。他实在、依旧很喜欢对方的这张脸。此外,他也的确很爱凯尔文身上那无比独特的气质。
那就还是没必要动手。他不会像对肖特那样对凯尔文的。那太浪费了,找乐子也不是这样找的。
克里斯面无表情的歪了歪脑袋,突然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小鸟?”
凯尔文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他抬头时还未意识到危险已然靠近。
“这就是你引我去那个鬼地方的原因吗?小猫头鹰?”
那双黑眼睛里除了不详的虚无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杀意,没有恶意,什么都没有。扭曲——唯有扭曲——充满了扭曲。
凯尔文飞身跃起。为了伪装,他不得不穿上足够厚实的外套,这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他逃离此处的速度。
但那也不是普通刺客跟得上的一跃了。他的体术甚至比夜翼还强,凯尔文甚至还是个逃脱术大师。按道理当他准备逃走,就连蝙蝠侠也不可能抓得住他。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眼前站着一个怎样的东西。他甚至看不清肯特是怎么动的。他根本没法确定克里斯到底动没动。
下一秒他就被按到了哥谭大学饲料仓的墙上。他漂亮的脊背与墙来了个过于亲密的接触。“嘭”的一声,他如解刨台上的青蛙那样被甩到了墙上。凯尔文发出闷哼,当他重新看向那袭击了他的人时惊愕的发现……克里斯仅凭单手就捉住了他、按住了他。
那只并不粗大的右手虚虚按着他的锁骨,却如一座铁山般无可撼动。危机、危险。凯尔文被训练出的反击本能令他迅速观察四周——他右手边就有一把草叉,利爪下意识便把它握在了手中。
“哦,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着急和我彻底撕破脸。”
绿眼睛里的忧郁被吹散了。杀手的眼中第一次直白的浮现出了令人恐惧的杀气。但那毒蛇般翠绿的眼睛却又在下一刻露出了惊疑。
“松手。Rose”
热气。燥热。
这不是任何人的吐息。这是……
这是克里斯托弗·肯特双眼中待要迸发的滚滚岩浆。
“来让我们好好谈谈。公平的、正式的、诚实的。”
凯尔文再次做出判断。他顺服的松开了手,那把草叉铛啷落地。
“让我们谈谈。”
“平等的谈谈。”
平等。
平等永远都只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