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核平年代（2）（1/2）

二号首长将话筒递过去后，耄耋老人转身朝着人群高声说：“诸位老哥哥老姐姐，老同志们。摸摸自己的面颊吧！我们真的已经老了，是时候撒手了。地下工事空间有限，食物有限，我们就不要再占用资源了，把希望都留给年轻人好吗？”老人这番话一出口，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了一块石头，顿时激起无数的议论和争辩。

“这么多人拥进去，不出几天便会死在一起，烂在一起，还要遭人嫌弃，真的有意义吗？”看出大部分人还在摇摆不定，耄耋老人又问了句直击心灵的话。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跟着站出来说：“不进去了，我要留下来和这座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在一起。”

“到哪里不是个死？还不如脚踩大地，头顶青天来得潇洒。”有人带头后，越来越多的老人和伤残人士，都纷纷表示不愿再躲避，并让出道路走到了一旁。不少先前还在争抢进入地下工事的人，见此情况，无不羞愧地埋下了头。

“有如此伟大的人民，中华民族就不会灭亡。”二号首长热泪盈眶，重新拿过话筒感激道：“我谨代表党和政府，谢谢各位，谢谢了！”他在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当即下达命令，让所有的军警和身体健康的中青年，全部进入地下工事避难。

随着上万军警和中青年陆陆续续进入到地下工事中，张博也接到了核弹来袭的警报，于是连忙来到二号首长身边，低声说：“首长，您该进去了。”

二号首长环顾着数万名席地而坐的老人，以及那些坦然赴死的伤病员，最终将目光聚向了不远处几株盛开的海棠树，忽然斩钉截铁道：“我是政府领导，更是人民的一员，岂可踽踽独行，就让我和祖国以及人民在一起吧！”他说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秘术一同走向了海棠树。

张博闻言吓得冷汗直流，正待劝说时，却被李道纯一把拉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本来也准备劝说的警备少将倍感疑惑，质问道：“那可是国家领导人啊！怎么可以胡来？”

“正因为是国家领导人，所以我们更应该尊重他的意愿。”李道纯举目望向鲜花怒放的海棠树，挥泪说：“海棠依旧啊！能和自己的人民站在一起，是身为政府领导人的责任，更是国家对人民的交代。”

张博急了，还待辩争说：“可是关局下了死命令，要我保护好……”

此刻，二号首长已经来到落英缤纷的海棠树下，忽然转身望向张博等人，微笑着挥了挥手：“都进去吧！祖国和人民还需要你们，这是我身为政府领导，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没有进入地下工事的老人中，有一位著名的歌唱家，跟着劝说道：“只有你们年轻人活着，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才会有希望。而我们都老了，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只不过是稍稍提前些罢了。去吧孩子，就算是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好好地活着。”

一名曾经做过文化部某司司长的退休老人，显然认识这名歌唱家，于是提议说：“齐桂芳同志，要不你带我们唱首歌吧！”

“那就唱我和我的祖国吧！”名叫齐桂芳的歌唱家不由清了清喉咙，起头唱道：“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我最亲爱的祖国……”

二号首长与老人们一起放声高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死神。温暖的歌声迅速传遍指挥中心大院，引来所有人的共鸣：“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涡。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享海的欢乐……”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随着传唱的人越来越多，温情的歌声扶摇直上云天，如滚滚春雷般响彻四方。

李道纯神情肃穆，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达自己最崇高的敬意。张博和警备少将等军人，则热泪盈眶地敬起了军礼，向这些平凡而伟大的民众道别。这悲壮而不失温情的一幕，势必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心中。

当一行人撤入地下工事后，一枚分导核弹头便突破拦截，降临在了国家指挥中心的上空。伴随着刺目的强光，以及振聋发聩的声响，翻滚的火球肆虐而起，化作一朵灰白色的蘑菇云。强大的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所过之处，大厦如土鸡瓦狗般，无不轰然消逝。

核平年代，生命如斯。

核弹爆炸的振荡波传入地下工事，导致大部分电子设备失常，灯光忽明忽暗，所有的物件都像是抽了风般，震颤不止。惊慌失措的人群，纷纷相拥着蹲伏在地，哭喊声此起彼伏。直到数分钟后，所有的异常情况才逐渐恢复。可拥挤在地下工事里的人们，却被一股凝重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侥幸生还的人们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纷纷陷入到深深的恐惧当中。社会秩序彻底被破坏，所有的供给渠道都已不复存在，如今就连赖以存身的城市和家园，都被核弹给夷为了平地。等待人们的似乎只有饥寒与病痛，以及那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戮和争夺。

面对危难时，多数人会本能地选择逃避，甚至不愿去思考未来，念头一起便拼命地想要掐灭。在现实的无情碾压下，人们很容易丧失生活的目标，并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一切继续下去的理由，都不过是最苍白无力的借口罢了。

绝望的情绪不断滋生蔓延，忽然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大吼大叫着拿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咽喉割去。李道纯忽然现身，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怒斥道：“别人把生的希望让给你，而你却躲到里面来自杀，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老人和伤病员吗？啊？”

“我不想死，可呆在这里就能活吗？”妄图自杀的人显然已精神崩溃，当即泣不成声道。

李道纯环视着彷徨失措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就在十几分钟前，数万同胞放弃生存的机会，以他们的牺牲告诉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我们敬爱的首长以身殉国，同样再用牺牲告诉我们，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身上都肩负着物种延续，文明传承的希望。所以我们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才能告慰先烈，告慰所有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治世也好，乱世也罢。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生生不息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存在下去的意义。大家好好想想吧！”李道纯说完，直接穿过躁动的人群，重新回到了地下指挥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