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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殷夜一行人启辰回郢都。正值惠悟法师出关,殷夜原不曾正经拜见过他,然听他法号,竟与前世为她换来生的大师一般无二。
天下liù • hé间,无事不有。她活了两世,自也信轮回和机缘。
临别前躬身一拜,带着两辈子的感激。
“此间山水宜人,吾主原可终老此地,得一圆满。”惠悟法师搀起女帝,如常道。
“此间有我良人,然红尘有我子民。”殷夜望向谢清平,亦回望惠悟法师,“郎君一人可随我入红尘,子民千万却难以脱凡尘。且待我将红尘治成桃源,彼时江山如画,是凡俗亦是方外。”
惠悟法师颔首,“贫僧观星象,帝星明耀,然中间晦暗。吾主此去山高水长,前路并不平坦,浮生尚有劫数。”
“人世间,从来劫缘相伴。劫之一字,唯渡而已。朕是天子,便该渡千重劫。”殷夜还礼,眸光却凝在谢清平身上。
“师父,您既然看见了命中劫,不知可有破解之法。”谢清平问。
惠悟摇首,只道,“你二人,情重情浓皆与了对方,然各自亲情处不厚,且多顾着些。”
“多谢师父。”谢清平与殷夜再拜首。
出了茅舍,轻水和赤焰一路相送。
轻水仍不放心对谢清平叮嘱道,“师父说陛下命中有劫,你们夫妻一体,便也是你的劫。千万小心了。你那毒……总之,万不可受兵戈利器之伤。”
两人闻言,自是郑重颔首。
赤焰从来不喜离别这等伤怀氛围,只冲着殷夜道,“陛下好生调养身子,若是哪日又有喜,师兄那毒如今不入筋脉,再不会遗给孩子,且安心便是。”
“阿焰不若随朕入红尘,做了朕的医女,朕或许考虑再生一个。”殷夜如今愈发不知羞涩,白日朗朗话接得极为自然。
到底是谢清平脸皮薄,朝同门拱了拱手,脸色红热地拉着妻子上了车驾。
*
此番回程,虽未摆开仪仗。但到底一行五人,又有不少行李。待出了西海地界,上了官道,殷夜便索性亮了身份,由各地官员一路护送。
五人分了两辆车驾,初时殷夜带着两个孩子同乘,谢晗和谢清平或策马或另坐马车。后来也不知为何,两孩子黏上了谢晗,只同他一道。
殷夜自不在意,孩子不随着她,她便招谢清平来身边,左右都是她的手心与手背。然谢清平却满腹心事,尤其是过了内三关,眼看就要抵达郢都皇城。
两孩子对他规矩懂礼,一口一个“谢大人”,转身对谢晗则亲热随意,自在地用膳同行。
“你到底同孩子说了没?”马车内,谢清平垂眸望着横卧在他膝上的人,给她揉太阳穴地手蓦然用了力。
“轻点!”殷夜蹙眉,“要弑君吗?”
“年前在青邙山便于他二人说了你的身份,讲清了他们的身世。可是孩子不大不小的,六岁来一直听我所言,他们的爹爹死了。这……你突然冒出来,难免他们不相信。”
“特别是朗儿,他心性早熟。许是信了,且还为他们阿娘抱不平,如此艰难困苦的六年啊,一人拉扯他们长大……”
殷夜眨着漂亮又清透的凤眼,不免同情地望着谢清平,顿了顿方起身单手支腮,一手抬起他下颚,“夫君不必这般懊恼,不若妾身再给你生一个,你一手带在身边,定与你同心同德。”
谢清平拍开她的手,将人往上抱了抱,抽过软枕给她靠着,方掀帘看着后头另一驾马车。正巧朗儿亦掀了车帘,往这处看来。
父子二人四目相视。
小皇子颔首见晚生礼,谢大人持臣子礼,一大一小十足的君子模样。
车帘落下,谢清平回身时,面色便又添了两分萧瑟。
半晌拉着殷夜地手道,“不怪孩子与我生分,总也不曾照顾过他们,总得给他们些时间。”
“有他们很够了,且不论你如今这般身子……便是你好好的,也不能让你再生的,太遭罪了。”
殷夜听着他的话,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片刻,伸着五指在他掌心轻饶。
谢清平笑了笑,反手将她素手拢在掌中。
*
车驾至承天门,谢清平叫停车驾,下了车。
“做什么?”殷夜拦着帘子,望着车下的人。
四月春光明媚,朱墙绿柳茵茵,花开遍地,暖风熏人醉。
青袍银衫的名门公子纵然年华逝去,却风姿依旧,毓秀朗朗。只立在漫天流云下,眉目温和道,“臣在何处犯错,且从何处认错。”
“那个……”清风拂过起女帝鬓角青丝,从她眼前略过。
她的心闪过一丝凌乱,须臾只咬唇含笑道,“那你、你好好反省。”
马车入承天门,殷夜端坐车座,深吸了口气。
反正,她确实不容易。
后头的车驾内,两个孩子望着站在承天门口的人,兄妹俩四目相对。
小公主晃着兄长的手,可怜巴巴道,“阿娘可真凶。”
“嗯,谢、谢大人真可怜。”小皇子认同地回应。
*
暌违一年,女帝重临含光殿。
朝会之上,除了对下个月后东齐使团来访做出布置,其余便是对两位殿下绝处逢生的贺喜。七年来,百官终于再见女帝真实笑靥。
皇裔无恙,女帝哑疾得愈,如此双喜临门,当是天佑大宁。
然,诸臣心中,多的是认为,该三喜临门。
这数日承天门口,进进出出,但凡长着两只眼睛的,都能看到苍穹宫门下,站者何人。
若说这位昔日的谢丞相,此刻归来,是与女帝外出归来,恰巧撞在同一时日上,长着脑子的人是不信的。
谢清平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但看一眼身上衣袍的规制,腰间玉革的花色,左右环佩数量和长度,便知是一品镇国公的配置。
当日离开,可不仅是贬官,爵都被革去未留。
如今这幅打扮,若说没有女帝的允许,大抵是不要命了。
然女帝复其爵,又命其立于此,不闻不问,不提不言,群臣一时亦难辨心思。
只是一想到面相肖似这青年郎君的两位殿下,再观一眼人身上衣衫,便也基本确定,不日该复职了。
更有从戍守承天门口的禁军中,传出了一点花色消息。
谢三郎白日自是自省般地立于此间,然待夜幕落下,便也没了人影。,
内阁学士慕容麓头一个近身与多年未见的同僚问候,“阁下今日又换衣衫了?”
“啧啧!”慕容麓拍了拍他肩膀,扯了把他的袖子,“阁下去哪里换的这日日不重复的锦衣玉袍,丞相府可是还关着门!”
谢清平拨开他的手,从容道,“不是休沐日,好好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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