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1/2)
殷夜的寝殿,谢清平在熟悉不过。
饶是此刻灯火俱熄,他也准确无误地到了她床塌边。然才一坐下,原本看似睡熟的人便瞬间从榻上坐起,黑夜中寒光划过,一支三寸长的发钗直抵他喉间。
“久久,是我!”
谢清平情急中往后让去,殷夜欺身上前,将他逼在床帏角落。
“我知道是你。”随着话音落下,那只发叉往左偏过两寸,却还是扎扎实实刺了下去。
幽深黑夜里,辨不清彼此面容,唯血腥气弥散开来。
“司香是吃了雄心豹子但,敢给你引路。”殷夜余怒未消,握着发钗的手也不曾放下。
谢清平忍着肩上灼痛,不禁苦笑,怪不得进来如此畅通无阻,饶是司香帮他掩护,撤了外殿部分人,这内殿莫说暗子、连着守夜的侍女都不见一个。他还想着是司香又被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职位,权利竟这般大。不想,原不过是殷夜请君入瓮罢了。
“你知道我要来?”谢清平抵墙靠着,缓过一口气。
“有什么话快说。别告诉我,你是来看我睡得好不好的。”殷夜瞥过头去。
“佘御侯说自林子烧毁,你便又开始梦魇,睡得不好。师姐说,近来你调养的还可以,惊梦少了许多。所以,应当是以前睡得不好,现在好多了。”
“你信不信我召禁军进来,把你扔出去!”殷夜握钗的手一用力,原本刺进皮肉的钗尖又划过两分。
谢清平一声闷哼被咬碎咽下,右手发力、巧劲弹上殷夜手腕,将她推开,拔出肩上发钗。转身见她又劈手上来,也没还手,亦没退身,只钳住了她纤细的臂膀,一把拉进了怀里。
“是我不对,别气了。”
殷夜挣扎着推开他,奈何两只手也打不过他一只,反被他抱得更紧。
谢清平在她耳畔低语,比那日在别苑更详尽,更清楚。
前朝反帝的最后一股势力,鲁国公府的野心,两者之间的联系,金翠玉南珠花钿上的剧毒,他一定要她主婚的缘由,这内廷中潜伏的暗子,内三关已经调动准备就绪的兵马,事无巨细,他口速之快,却也不影响事情的陈述。
至最后,他将怀中稍静下来的人松开些,在昏暗无光的深夜里,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按计划,引蛇出洞,再请君入瓮。如此一网打尽,换你河清海晏。”
“但是,并不容易。”他抬手抚上她面庞,低声道,“这一生,我有两样胜过生命的至宝。”
“一样是你。”
“一样是我的婚姻。”
“我拿你做了了引蛇的器物,拿我的婚姻做了请君的大瓮。”
“布局之真,骗到了所有人,也包括你。却也……伤到了你。”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
本就是夜深人静时,此刻更静了。
殷夜的手慢慢抚上他的手,面颊挨着那手蹭上去,良久方道,“所以,后日婚宴如期举行,我如常给你主持婚礼,对吗?”
“对。”谢清平反手拢住她五指,“之后回宫,如常饮汤,暗子便出来了,天明之际,外头也便结束了。”
“宫中除了禁军,十六骑都在你身边,不怕的。”
谢清平口中的十六骑,乃坞郡十六骑。是从谢家军将领中挑出的人才,开国之出便分了一半给殷夜,隐在九重宫阙不为人之处。另一半则守着谢清平。
今朝竟全入了宫城。
殷夜闻言,也不说话,只蓦然抽离了手,从床榻起身,点了一盏烛火。
寝殿深而阔,床头一点昏黄灯火,不过映出二人面庞,其余一切仍在黑暗中。
她持着烛火回了榻上,将灯递给他,自己解开他衣裳,散了些止血粉在上头,“丞相无声无息又把人插进了宫里,朕看着不像是来护驾的,倒是颇有几分谋权纂位的架势。”
“久……”
“不像吗?”殷夜凑近他伤口吹了吹,继续敷药,“鲁国公裴庄英是你年少同窗,他夫人乃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您即将要娶的妻子更是与你指腹为婚。这样比起来,朕算什么?”
“你虽喊朕之母亲一声阿姐,然并无血脉之亲。”
“再看看,这内三关的兵甲,你说调就调,可想而知,军中有多少你丞相的人。朕这天子,不过一傀儡罢了!”
“久久,不是你想得这样的。”
谢清平如被雷击,他怎么也没不到,已经将她推得这般远。他以为她的不信任,只是二人私人感情上的芥蒂,不想已成为君臣间的隔阂。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若回到前世,他擅自放走先楚遗族后,两人死生陌路的情形。
“索性朕也不是傻子。”殷夜挑眉道,“丞相今夜耀武扬威入朕寝殿,看似真情实意,朕听来却是讽刺至极。奈何打也打不过你,谋算也谋算不了你,好在朕还有一点头脑。看看伤口。”
殷夜退开身,冷冷睨着他。
烛火随着她隐含的怒气跳动,明灭之间,谢清平还是看见了左肩伤口处,皮肉逐渐翻卷发黑。
那止血粉中……下了毒。
“久久,我从来没有、没有对你不忠过,无论是为臣还是、还是作为一个男人。我从来……”他突然便觉得无力而苍白,好多话要怎样开口,有要从哪里说起,从前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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