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马五(2/3)
吕好问听他最后一句介于玩笑和讽刺之间的话语,却试探着道:“这一条条,倒分明似是叶梦得平日话语无二。”
范宗尹却笑了笑,将纸头点了点,分作两半,递给吕好问其中一半:“许菘老请休在家,还是要苦一苦吕公。既然是叶梦得自己出的主意,叫他户部自己来做这生意便是。”
却说在范宗尹决意将户部也拖下水,让大家都没有个好节假日过时。千里之遥的真定府外,李纲正急匆匆走在一地狼藉,血迹未去的大营中。他的耳畔不时传来毡军帐内的伤兵shen • yin,穿着褐色吉贝裳衣、头戴皂帽帷的医官抱着医箱钻进钻出,不禁想着,今岁怕是过不好冬至节了。
却说,自南岸张俊二万人马北移驻于城西北后,粘罕这几日里便反复派遣完颜赛里率领轻骑数千骚扰,而后又速速退走。这盖天大王完颜赛里,也是金军一员虎将,却是完全不惧几万宋军,便是绕出城东北,瞅准间隙,连破二营。
宋军追击之下,半路却见铁浮屠的中军早早埋伏,奇兵乍出断后包围。吃了一次亏后,张俊大怒之下,便要提兵主动去攻金营,却被李纲、张所二人严令禁止了。一是因金寨地形易守难攻,二是恐中调虎离山之计。连着几日来,直闹得人人各个精神紧绷,怨沸不止。
然则此刻,李纲腹中最为忧心的非是金人,如河东的四辛兄弟已在路上赶来,便是眼下退守太行山侧井陉的信王赵榛部,也是传信派来了五千人马。
他正一路往东,朝新兵营地而去。将近之时,只听遥远的喧哗声易发激烈,不觉面色紧绷,脚下更快了些。待走至跟前,只见几座帐子间篝火畔,让一层层头顶毡笠的黑袄士兵围得密密麻麻。中间则隐约勉强可见到一个绿袍文官的身影,正伸着双手,狼狈解释着。顷刻又为四周所举的枪刀迫到跟前,只是尚且有所顾虑,便只是对峙喊闹,姑且没有闹成营啸之态。
见状,李纲大声喊:“这是做什么?!”
乱糟糟一片骚动里众人转过头来,见是披着黑裘披风、一身紫袍玉带的李纲,不由仓皇失措,纷纷后退一步。连带着人群也速速让开了一跳道路,纷纷畏首躬身道:“李相国。”却是顷刻噤了声。
“李相公……”那被围攻的判司簿尉一脸苦笑正要说什么。李纲却摇了摇头,打断道:“喻抚勾,且听人言。”喻樗不觉一怔,连忙低头站到李纲身后。
便见李纲对四周拱手,诚恳道:“我知晓,各位儿郎应募来,皆为一心尽忠报国。这几日贼子袭扰,皆从东北来。诸君首在其冲,不畏抗敌,奋然拒前,这功劳朝廷已知。今日闻是为辎重一事散发不平,若令儿郎寒心,受了委屈,却是我李纲不是。纲当谢罪!”说罢对众人一鞠躬。
”李相国!”周围不禁慌乱起来,便是一人带头之下,竟然纷纷在雪地里扑通一声对着李纲围着跪了下来。当头的一个部将眼含泪水,出声道:“俺们知晓李相艰难,我两河子弟的命都是相国一人救下的,俺这条贱命便是豁出去不要,也没的说。此事须不关李相国,只是想问喻抚勾,何故他处二军,皆以斩获有功分发棉衣襦袴、器币鞍勒,我们却连一件添制棉衣也领不到?这几日下来连降暴雪,冷得厉害,如此又何令儿郎们抗敌?”
只听周围几人顿时附和大叫道:“极是!”那部将又一挥手,止住声音道:“若说十五日那夜,俺们确是慌乱,此没得辩……须知新兵上战场,自是初时有几分怯,但无论如何,近来十几日的这几场硬仗,都是俺们一一扛下来,四军无一人临阵脱逃,怕过那盖天大王!许多弟兄为此带伤,或是人便没了。如此功劳不可埋没。一样是抗金,不该因张七太尉斩首多,俺们便不计了!”
眼见众人又群情激昂,李纲只好道:“肃静、肃静。”寒风吹起他披着的黑裘披风和冻得通红脸庞,他道,“你们先起来!”见众人都不肯起,他主动往前一步,扶起那部将的粗糙双手,只见他浑身一个激灵,面色几乎失态,一个铁汉子竟是被李纲生生扶带了起来。李纲道:“都是两河好汉子!此事我做主,喻抚勾……”
喻樗见他严厉望来,心下一咯噔,面上便是一白。
却听李纲道:“且去调满物资,一人两件襦袴,按照张换待遇,一盖不少。”
喻樗慌忙低着头应下,却觉得周围众汉子的目光刺在他的脖子上,似是刀剑加颈,出了一身细汗。李纲又道:“速速去办,今日傍……”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远远而来,一个人影从马上翻下,正是寻到李纲的刘子羽。他不顾满地跪着的士兵,却仓促喊道:“李相国!且速速回城!”
“怎生回事?”
“金兵全军来袭了!”刘子羽满头大汗道,拽着李纲便走。李纲面色大变,转头厉声对几个统制官、部将喝道:“速速集结!”便匆匆赶回真定城。一路上,只见北营人员肃杀。到了城外时,看见张俊人马,已是率先领着二面高高举起的“张”、“隆德”字样的旗帜径直朝北而去。待得赶到城楼之上,李纲一望之下,不觉头皮发麻。
此刻不比上一回夜色里,难见金人大军全貌,只见粘罕的牙兵铁浮屠在日光下清晰可见,闪着森严冷光,好似一尊尊铁塔。而中军前方,几千人推着洞子、攻城车,将宋人挖好的壕沟全部填平。二翼则有几千拐子马的轻骑,率先冲来,如风驰电掣般,几乎是没有几柱香的功夫,便直直对上了张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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