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乱世序起，方寸斩圣（1/2）

青衫书生面色不变，纵然是看到少年散去一身修为也好，人间再出天地也罢，只低语一句：“散财童子吗，也好，有送，自然也有还。”手中书本翻了一页，紫毫曲折，就此立于地上，手握书本，撰写起来，一页算不得大，待书生才要结尾之时，便已是一页终了，不得不另翻一页，提上结尾：“白衣落子，青衣补子。”

话说凤鸣湖前，一袭白衣拳出如风，尽情挥舞着拳头，似要把一年前的丑闻打散，待得酣畅淋漓，又拔剑而起，剑出碎云。

刘宗书斜眼望着自家徒弟，默然而去，将那一朵飘落的梧桐花捻了仍旧扎在徒弟头上，薛白衣颇无奈，待老师收手之后，不由正了正花瓣，一步跃起，点在那梧桐顶上，豪气上心头，剑步偏移，直往青天去！

任风自起，任云自卷，吾身于天，不为风雷所撼，不为雨雪而伤。大秦盛世，有秋家的双锏，孟家的刀，墨家的枪，试问天下，谁人仍记得，在周煌墨枪之前的薛氏剑？只余下那年，薛流樱一介女流，登天踏云，劈开雷雨雾霾的一剑。

自此，墨家枪碎薛家剑，流樱玉陨萧雪城，大秦秋山双锏砸了薛世堂。

世上武夫任其威风，世上道修任其逍遥，却也须知，底下之人，绝非蝼蚁！

这一剑，其实不弱了薛流樱，其实不输了墨百生，乃是地窍修士的一剑，却又是武夫的一剑。

云开明，日渐升，梧桐消散，火凤睨了一眼早起的太阳，不由鸣叫一声。

好似煌煌天威压在白衣肩上，却不见他面有难色，仰面朝天，举手又是一剑：“天底下，谁人拦得住我？”

自此啊，这薛白衣当不成合骨第一，亦当不成地窍第一，却是不容质疑的，成了天玄第一。

心有所感的墨家少年微微点头，心说当年竟还有这事，将墨家路取出，细细翻了几次，当真没有薛家剑的记载，稍有些讶异，却又点了点头，不论如何，萧雪城之役都已是上上辈的热血往事了，即便这位祖父如何神通广大，也终究不能穿越时间，更何况是远在墨通玄之前有过鼎盛的薛家？

只是，这一局，好似愈演愈深了，倘若本便是墨玉誓下得棋，若世间无我，岂不是埋没了？

低头凝视着六卷墨家路，两年来仓促地走过了四卷，其间领略了墨玉誓落子的意味，见过不少的往事，悲催与不甘。那高高在上犹如神明一般的墨玉誓，究竟是对这众生相心有所感，亦或是借此抒发情仇？

话到此处，当年本不过猜疑的少年已对青天上的棋手不疑有他，认定了是墨玉誓。

倒也不错。

墨奫泽且走且行，至今不知墨百生对这墨家路的执念在何处，却也知道，若非是这六卷书，自己也不会踏上这寻迹访人间的长路，也不会被那原先轻视的周书生收入座下，也必不会似现在一般，似仙非仙，似人非人，今世为圣。

其实说来，当日钝剑碎了王穆阳的天穹，那时的心劫并未消除，只是少年破除了心境，另辟圣道，由圣人之思看透了此事因果，最终只好不了了之。

墨玉誓死了，死在了数十年前的周煌殿上。他栽下的墨竹，写下的墨家路，也是独本，少年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好似一个不知剧本的戏子，在自己的舞台上起舞，徘徊人世，但也就是便宜老师，周华羽破除了其心境，仙又如何？人又如何？我非人，非仙，就此，我为天下圣人，不求人的烟火，不问道的因果，凡事只求本心。

念及至此，手中六卷册子渐渐散去，灰尘因风而起，引风而动，追溯着那道贯穿了东南，南二域的若隐若现的长路，牵向北方，又少许回转，飘飘洒洒，终于啊，世间再无墨玉誓。

少年负剑而起，背上本是两年前的墨竹，却又何妨，如今，不便是剑了？

我乘清风一去，千里流云向水东，再饮人间终一杯，自此不复，逍遥人。

剑出万里，人也出了万里，剑至周煌，人，也至了周煌。

少年转眼登顶京城墨家的空壳子里，此间无主人，唯留仆人奴役，少年轻步走下屋檐，再不是当年在屋檐上摔下的人了，见了管事，招呼一声，自己进了主堂坐等去了。

墨家衰弱至今，便是当上了，墨家的奴役，钱财算不得少，却也被人所轻视，当下见了小主子，才惊觉，当年人依旧是当年人，可今朝的事，却不是当年的事了。

“散了吧，人人领了年薪，便去了，墨奫泽在此，谢过诸位三十年的苦劳了，只是未能回报，还请见谅。”墨奫泽一面说着，一面心头感伤。

三步走到了年龄不大，却已是后厨一把手的小胖子眼前，道：“智峰，此后便无需因为忘了称我作什么少爷而受罚了。于我年少，你便是挚友，更无需因为受限于家人，而未能修道了。”

说罢，袖中掏出一纸，道：“明日送去凤鸣湖，开口便称是我，墨奫泽。”

长幼泣不成声，年轻的少主缓缓踱步，此番是为墨百生夺下命数，若是他能活着，只需在京城内吆喝一声，全家的人都知道他们便会出现。

但一切前提终归是，墨百生能活下来。

忧愁涕泪了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地各自走出了墨府，留下少年一人，站在门前，喃喃低语：“我自幼少有来此，于此居住，零零碎碎，也不过三年，当年的盛世，我已无能见到。但今世的河山，总不能因他墨玉誓一人，便囚在了阁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