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已定(1/2)
下过雨的七月半,依旧有些闷热,鼻尖渗出轻薄的汗意,只有躲在柳树荫下,才得到片刻的清凉。
满池的才淋过雨的荷花,娇嫩粉艳,或盛开或含苞待放,中间夹杂着小巧玲珑的莲蓬林立。
卫幼卿肤如堆玉,罗衣叠翠,握一柄玉折小扇,轻拍了拍掌心,故作镇定缓缓道:“张御史真是好主意,让我兄长骗我来此。”
“我只是觉得,上次说的不够明确,让二小姐对我还有所质疑,应该说清楚一些话。”
昨天下过一场与后,原本是卫明琅与她们说好了,一同来看雨后的荷花。
他们到了这里以后,卫明琅才面带难安道:“景虞说,他想要与你见一面,你若是不答应,哥哥这就去回绝了他,不要怕什么面子。”
卫宛凝疾声道:“大哥你怎么不想想,他既然在幼卿与张景柯有婚约时,就已经对她生有觊觎之心,便也看得出不是个信守礼教之人。”
“这怎么一样,你放心,景虞与我说了,之前都是误会,早先便是他要求娶你的。可没想到,被他祖父说成了张景柯,后来见木已成舟,才只好作罢。”
卫宛凝愤愤道:“就如此,我真怀疑长兄你是不是收了钱,这等胡言乱语的话,你也相信?”
“这叫什么话,而且他还能说出,第一次见幼卿时的模样,若非真心,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卫明琅正色道,他无疑是对张景虞很有偏向的。
一般来说,他们这样的朋友之间,反倒很少希望对方娶自己的姊妹。
他原本也是这样的,不,现在也是除了张景虞之外的人,他还是如此的。
独独一个张景虞在他心里,和其他所有的同僚同窗,都是不同的。
“说不得是好色之徒罢了。”卫宛凝不以为意地说。
卫明琅不得不为自己好友辩解起来:“景虞绝对不是这种人,我作为同窗,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
“那你可曾预料到,他会成为今日的右都副御史?”
卫幼卿戴着镶金白玉梅花钗,皱起了犹如墨色般的眉头:“长兄,你是重友轻妹,这好歹也是我的终身大事吧,你们都不要过问我的吗?”
卫明琅为自己的名声作保,拍着胸膛道:“正是为了你的婚姻大事着想,哥哥才觉得景虞合适,你想想,若是其他人,哥哥也下不去手啊。
但张景虞呢,他就不一样了,但凡他敢对不起你,大哥哥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卫明琅当然不可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窗,就选择“网开一面”。
自己妹妹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最重要的还是夫妻和睦,若是婚前就已经彼此不满了,注定凑成一对怨偶,对家族也并无益处。
他看得出,父亲和母亲的主意已定,只不过因为前番面子上总要压一压的。
张景虞却来信与他说,若是卫幼卿属实不愿,也万万勿要行强迫之举。
他才接受了这个提议,让他们好生的见一面,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卫宛凝跟来了他都没让下马车。
还是希望妹妹能够在婚前,看清楚张景虞的心意。
荷叶随风摇摆,水珠在碧绿青翠的叶面上,不停的流转打转。
柳树下的草丛里,已经被雨水漫过,树根被淹,仿若又是一方浅浅池塘。
卫幼卿别无他法,只好和张景虞漫步在中间的石子小径上,只盼着能够多来一点风,吹散着潮湿的闷热之意。
风拂过柳枝,簌簌就有一阵小雨落下。
他是一块青玉,若翠竹风骨,清风玉立,谁都喜欢他的和煦明朗。
卫幼卿管他是不是世交之子,又或者哥哥的同窗好友。
既然他说自己是来求亲的,那她就以对待求亲者的方式和目光对待他了。
张景虞突然转过头来,不知如何,竟然信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橙子递给她:“要吗?”
卫幼卿怔了一下,说了一声多谢,才接了过去。
张景虞等着她接了过去,才笑了笑,:“在下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卫二小姐可否告知我一个答案?”
“你说。”卫幼卿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令他产生疑问的。
“我们都知道,酒坊是你与令长姐一同建立起来的,到头来,只有你长姐在众人之前,风采频出,甚至在能够得到太后娘娘的召见,你难道并不在意吗?”
是的,张景虞一直很不解。
如果说,他对张景柯的容忍,是出于长兄的身份以及责任。
卫幼卿这个本该被娇宠的妹妹,又为何心甘情愿,承担起照顾姐姐的心绪。
他明确的了解,卫幼卿不是忍气吞声的软弱秉性,她没有那么的毫无原则。
“第一次见面后,很想问问你,明明只是妹妹,为何那么照顾卫大小姐?”
张景虞所问的,卫幼卿格外诧异,因为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她。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觉得这应该是个问题。
她一根根地择去橙子上面的白络子,澹然道:“我也很喜爱姐姐,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像兄长一样,要保护好这样的姐姐。”
姐姐从来都是聪慧又漂亮的,人人都喜欢她,她当然也不例外。
她也同样喜欢这样的姐姐。
张景虞垂下眼睑,如果真的喜爱,为何要一遍遍的说出口。
是怕他人不信,还是自己不信?
卫幼卿玉白的指尖摆弄着一片,飘落的柔软花瓣,将目光放得长远了一些,有些半带辩解地幽幽道:“既然不能像姐姐一样撒娇亲近,不如就和哥哥一样,去保护她罢。”
她幼年可没有现在那么被长辈注意。
另一种亲近家人的方式,张景虞忽然明白了。
当初的卫幼卿,为何从未失去过仪态,即使面对的是那样肮脏的一幕。
他暗自叹了口气,倒不如不问了,知道了更是要心疼她一些。
“我知道,长姐想要扬名立万,想要走出不寻常的路,若是同为姊妹的我都不去尽力成全她,还有谁能对她没有二心呢。”卫幼卿低下眼帘,手里拈着一瓣橙子肉,忽然想到了什么。
张景虞从一开始,好像就知道她喜欢橙子,而不是碰巧无意拿来给她的。
张景虞低眉看向卫幼卿微微拢起的远山眉,顺着眉骨拉长出了纤秀的弧度,随着芙蓉面上舒缓的笑靥舒展开。
如烟霏云敛后的遥遥春山,清淡温柔。
他轻声道:“可是,我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该因为某些原因,对一个原本不亲近的人,那个人一生的灾难,都要负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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