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歹徒（2/2）
“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卫幼卿此时六神无主，不能判定这群人的来历。
张景虞低声安慰她：“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只是连累了你们。”
卫幼卿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不可能在外面树敌的。
张景虞昨天才处置了罗鱼，理所当然的想到，定然是针对他的。
他这么说，卫幼卿也就这么相信了。
全然没有想到这群人，方才分明是要将她掳走的。
饶是张景虞，伸手还算可以，但双拳难敌四手，逐渐也就落了下风。
他当机立断，自己翻身上马后，直接将卫幼卿拽上了马身。
二人策马向另一个方向逃去，身后的贼人一路穷追不舍。
卫幼卿听到张景虞胸膛里的心跳声。
她蜷缩紧了细白的手指，将脸尽量低下往里偏，恨不得自己现在昏死过去算了。
就在这时她发觉，张景虞的手臂上湿漉漉的。
“下马，我们从这里走。”张景虞仿佛半点没有察觉，一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卫幼卿借着他手臂的力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就见张景虞直接抽出马鞭，朝马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眼看着那群人顺着马蹄印，朝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张景虞才牵住她的手腕，朝林子的深处跑了过去：“咱们快走。”
他大概也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只是一时，张景虞的手腕，就已经淌出血来。
卫幼卿拿了帕子给他缠裹上，湘色的帕子上仍然洇出血色来：“可还好吗？”
“无妨，快走罢。”张景虞的声音很镇定。
卫幼卿本来慌乱的一颗心，也因为这声音，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我也没有走过这些地方，不认识回去的路啊。”卫幼卿牵着他的手腕，在抬着手扶着树干，慢慢的摸索着向前走。
长街短巷，她看过很多次，但都是坐在马车上，很少自己下来行走。
“无妨，我已经派人去叫人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找咱们的。”张景虞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方才不知还受了什么暗伤，从背后靠在了她的身上。
卫幼卿穿的比较薄的衣裳，能隔着肩背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却没有任何的暧昧旖旎，只是恐慌会失去这温度。
“那群人呢？他们会不会找过来？”一想到对方正在流血，卫幼卿的身体就有些僵硬。
“别担心，按照脚程，酒坊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张景虞一只手腕压在她的肩上，借着她的力缓缓的向前走，低声说：“对不住，我暂时没有太多力气。”
“接下来怎么办？”卫幼卿勉力将他支撑起来。
她也是六神无主，头一次遇见这种惊险的事情，感觉手指冰凉凉的。
“在下记得，前面应该有个亭子，劳烦二小姐扶我过去。”
张景虞的手掩在袖子里，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在勉强自己向前走。
卫幼卿身上有淡淡的芍药花香，很清淡，又好闻。
就是现在不太合适欣赏美人了。
张景虞也不说话了，脸色微白。
“今日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张景虞完全没有说出她以为的话，而是平平淡淡的将这件事抚平了下去。
虽说祸事冲着他来的，可是生死面前，又有谁不是最先想到自保呢。
他又是一个以笔墨挥毫居多的文官。
“我听到他们说大小姐，也许不是大公子的关系，不计如何，你今日是救了我的。”否则被人掳走的话，卫幼卿想不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张景虞听她的声线温柔了两分，便放下心来，低声说：“如果二小姐愿意重新了解在下的话，来日方长。”
他稍微掀起了因为倦怠半阖的眼皮。
卫幼卿站的不远不近，手指拈着袖子的白鹤绣图，低眉抿唇不语。
大概是吓着了。
她何尝经历过这些，张景虞心中生出两分歉疚和懊悔来。
本不是想要如此的。
“大公子口口声声心悦于我，我却不懂了，仅仅是一见钟情而已，很快就会忘掉的，为何大公子如此用情至深的模样？”
卫幼卿明白张景虞喜欢她，但她不懂，这样深厚的喜欢从何而来。
卫幼卿这个问题，直击胸臆，透过前世今生，宛若一把利剑，穿透了张景虞的那颗心。
如她所言，仅仅池郡王府牡丹宴的一面而已，如何能够让他到这个地步。
他为何面对他们的哀求，就能够答应下来，作为被央求的的人，真的有那么迫于无奈吗。
除却从小到大，他们都在耳濡目染的告诉他，要听长辈的话，要做懂事的孩子。
还有一点，就是仅仅一面，远远不够太深情。
现在这些情深似海，是曾经的一朝一夕，积攒下来的。
他耗费了一生的时光，见到了她的盛开到败亡，才爆发出来的。
倘若，她的生命不是那样戛然而止。
不曾留有那么多的遗憾与悲哀，而是圆圆满满，白头到老。
张景虞也许就不会有任何的强烈的执念。
卫幼卿不是很懂，哪怕他随意的敷衍两句，她也能够理解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将他给难住了。
与卫幼卿所以为的无言以对不同，张景虞恰恰是满腔说不出，
眼前鲜艳的她曾含苞待放，也曾如昙花一现，未见绚烂长久，便转瞬凋零败落，才让作为旁观者的他如此不甘。
“这个问题，你不该这么问我。”他好像有点自暴自弃地一笑，又低沉绵长地缓缓道：“你只当是一见钟情吧。”
不计是皮相，还是才情，他也算是一见钟情了吧。
还是说她因为他而凋零的一生。
卫幼卿被他搞糊涂了，张景虞的指尖有些冰凉，他低低的说：“不计从什么时候起都好，在池郡王府，或者是卫家对弈时，再或者，就是现在。”
卫幼卿说的不错，起初哪有那么深厚呢。
他是起初的不甘，他从未将什么拱手让人过，因此忍不住总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那么清楚的纵览了她的一生，见过她盛怒之下的冷笑戏谑，也了然她失意悲楚下的颓败。
鲜活无比的卫幼卿，才慢慢的使他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
卫幼卿听得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她只好佯装不为所动地别过脸，去重新系紧他手臂上的帕子：“大公子，你现在可好些了？”
长姐也没有在，她眼下见到这种事，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张景虞察觉到她故意转移话题，没有戳穿她的伪装，身上的痛意稍微按捺了下去，配合地回答道：“稍微好了些许。”
他靠在栏杆上仰着头，抬起了手背掩在脸上，闭了一会眼睛：“你哥哥若是知道，我将你牵连进来，大抵是要与我绝交的。
我可不想失去明琅这个挚友，所以，恳请二小姐你别说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于卫幼卿来说，当然是小事一桩，也说不上被牵连了什么。
顶多就是弄脏了衣服而已，张景虞如此看重哥哥这个好友，还是让她很为哥哥高兴的。
“那就成交。”卫幼卿怕他睡着，便一直与他说话。
“但是，不可以违背我的意愿。”
卫幼卿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事情，会违背他的意愿。
说不定自己以后就忘了，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此时，她完完全全没有想到。
后来的她，会为自己的宽容而后悔，违背了他的意愿又怎么样。
“君子之约，绝不违背。”
张景虞轻笑一声，卫幼卿莫名的有点不安。
她总觉得，张景虞的笑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于疑神疑鬼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景虞微笑着敛下眼睫，其实，很想问问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