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2/3)
变故就发生在楚氏生辰这日,按照往年规矩,谢家大摆宴席,李家人到谢府给楚氏庆生。
谢岿然和李锦睿可能是冤家路窄,不知道怎么遇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反正最后李锦睿被谢岿然逼着签了和离书。
这本来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可偏偏出了变故,李锦睿签完和离书后还不甘心,想要伸手去抢谢岿然手里的和离书,结果脚底一滑,正好摔到了旁边尖锐的石头,当场就疼晕了过去,经大夫检查,李锦睿伤了□□,从此不能人道了。
李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得知李锦睿再不能传宗接代之后,当场闹得不可开交,大有谢家不把谢岿然交出去,就一头撞死在谢家门前的架势。
楚氏不肯交出谢岿然,谢岿然这次也不知为何生了反骨,无论如何也不肯低头。
李家闹了半晌无果,不肯善罢甘休,甚至闹到了靖帝面前,扬言定要让谢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明芙鱼听后沉默许久,长睫垂下,眸底映起泪光。
她想她知道谢岿然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要离开了。
他根本不想要王爷之位,也不想要世子之位。
谢岿然自从得知身世之后,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明芙鱼以为他坦然接受了一切,如今才明白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要。
对于靖帝为何不能承认他的身份,他不曾问过,对于他的娘亲是谁,他也不曾问过,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一位君王不会无法承认自己的儿子。
靖帝既然不肯认他,那么一定有理由,这个理由很有可能是无法触碰的禁忌。
他也许本就不该存在,在哪里都是多余。
所以他要远离这一切。
他故意在靖帝正式下旨封王之前惹出这桩事,是因为他要借此离开长安。
明伯庸和沈十娘为了谢岿然的事担忧,一回头发现明芙鱼已经低声啜泣起来,只是明芙鱼一直忍着,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阿鱼,你怎么了?”明伯庸和沈十娘不由急了起来,连忙围到明芙鱼身旁,“你放心,义父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不,他会离开。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路。
明芙鱼想,她如果没有知道那么多就好了,那她就不会为谢岿然这样难过了。
……
果然如明芙鱼所想那般,翌日清晨,谢岿然独自进宫跪在靖帝门前,只为两件事而来。
一他自认打伤李锦睿不配继承做异姓王,请靖帝收回成命。
二他自请去边关,愿戍守边关以赎己罪,给李家一个交代。
李家对这个结果自然满意,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谢岿然没了爵位就等于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从此以后与庶人无异,谢岿然远离京城更能让他们眼不见为净,如此才能一解他们心头之恨。
可靖帝久久没有答复,他一直大门紧闭,谁也不见。
谢岿然态度坚决,在靖帝门前长跪不起。
靖帝站在屋内的窗前,隔着窗纱,痛心疾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岿然,一手扶在桌子上,红着双目长叹道:“他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做异姓王!他是觉得朕不配做他的父亲!是朕有愧于他!朕给他的他不要!他不要!”
锦荣公公跪在地上,劝道:“陛下,谢公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啊!”
靖帝封异姓王的举动本来就容易招人非议,如果有人怀疑,借此搜查谢岿然的身世,很有可能会将当年的事挖掘出来,其实靖帝不该这样做,但他刚失去太子,正是爱子心切的时候,为了补偿谢岿然,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朕知道。”靖帝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苍老沙哑,“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越是懂事越显得朕这个父亲无能,朕这一生,唯独歉了他,以后可能还会歉更多……”
锦荣公公低垂着头,不敢再出声。
当年那笔糊涂账究竟是谁欠了谁,他一个奴才哪敢说半个字。
谢岿然一直跪到了晌午,直到艳阳高照,烈日灼人,靖帝才降下圣旨,答应了他的请求,恩准他离开长安。
谢岿然俯身叩首,对着靖帝的方向深深一拜。
……
谢岿然离开的那日,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谢岿然拎着包袱踏出国公府,身后是谢兰川声嘶力竭的哭声,可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国公府,直到走出大门才倏然停住脚步。
谢临安快步追出来,一把拽住了谢岿然的胳膊,他向来冷静的眸子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大声吼道:“谢岿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不愿做王爷便罢了,为何连国公之位也不肯继承!我不用你把国公爷的位置让给我!你这是在瞧不起我!”
“我没有让,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谢岿然神色从容,看着谢临安的眼睛道。
谢临安闪躲着他的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谢岿然声音低沉,轻轻闭了闭眼。
谢临安从小就冷静聪慧,他能察觉到的蛛丝马迹,谢临安自然也能察觉到。
他们不曾谈及过关于他的身世,却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心里都有怀疑的种子,谢临安即使不知道谢岿然的生父是谁,也能猜到他非谢家亲生。
谢临安目光刺痛了一下,眼神中有片刻慌乱,怒火却更盛,“什么叫本就是我的东西?你是谢家嫡子,做了十二年谢家的世子爷!你……”
谢岿然苦笑,出声打断他,“所以我更不该继续抢走你的国公之位,毕竟……我已经抢走了你十二年的世子之位。”
“谢岿然!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你觉得自己不该住在国公府,便让那个玄冥和尚神神叨叨的来家里演一出戏,说什么八字不合,找理由搬出去,哪怕京城风言风语你也不在乎,现在你又觉得自己不该占着国公爷的位置,便使自己污名加身,远离京城,所有污名秽语都由你来背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可你有没有问过我们究竟想不想要!”
谢临安不自觉红了眼眶,仿佛憋了许久,才终于有机会将这一腔话说出来。
谢岿然垂眸,低声道:“临安,你说的没错,打人之事确实是我故意为之,王爷之位非同小可,我若非犯了大错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可以辞掉王爷之位,我本想跟李锦睿打一架,逼迫他签下和离书,帮自绾脱离苦海,顺便可以借此离开长安,可没想到却真的害得李锦睿受了重伤,如今是不得不走,我不道歉是因为李锦瑞是个混账,却不代表我一点错也没有。”
谢临安怒道:“明明是他李锦睿自己摔的!就算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也能争执个清楚明白!李家根本就故意将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你出来承担罪责,怎知我们就争辩不出一个理来?更何况你之所以会揍他,是因为李家心术不正,欺负叶家忠烈孤女,他分明是罪有应得!”
谢岿然轻轻摇头,“无论谁有理,总归是因为我才惹出了今日的祸患,如今父亲刚走,谢家势单力薄,陛下下了圣旨之后,谢家更是树大招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这个时候我们没必要跟李家硬碰硬,我只有离开才能消减李家的怒火,谢家也能暂避风头。”
谢岿然浅笑,轻轻拍了拍谢临安的肩膀,“你不必为我担忧,既然结果是我所愿,过程和骂名便都无关紧要。”
谢临安偏过头去,低嗤道:“你总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谢岿然沉声道:“临安,你处事稳妥,把谢家交给你我很放心,但你还不够成熟,不足以面对老奸巨猾的朝臣们,你就像还未打磨过的珠玉一样,总有一天会大放光芒,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这几年你和兰川静心学习,如非必要,切记不可参与到朝堂的纷争里。”
谢临安转过头来,面色凝重起来,眼神一瞬间变得郑重,他听出谢岿然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问:“你觉得朝堂会有变故?”
谢岿然沉吟分析道:“自绾得了和离书,终得自由身,会与我一同前往边关,去管理叶家军,我与自绾都不在长安,叶家只剩下幼女的叶轻若,陛下怜爱叶家,说会将叶轻若带进宫中教养,谢家只剩下尚且年幼的你和兰川,至于楚家,自从从围场回来之后舅舅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已经退出了朝堂,云深年纪尚轻,还担不起楚家整个家族的重任,现在三大世家现了颓势,新世家必然想要上位,特别是卢家,必定会趁机搅弄风雨,长安这几年都不会安宁,你要好好照顾谢家满门。”
谢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却忍不住迟疑,“我行吗?”
谢岿然抬头看着谢临安,浅笑道:“我相信你。”
“你真的信我?”谢临安眼睛微微亮了亮。
“嗯,你自小聪慧又性子稳重,必然能担当大任。”谢岿然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了一下谢临安,“临安,你必须快速成长起来,男儿平日可以豪横,但家和国需要的时候,必须要能担得起担子,我知道你一直在为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可现在谢家上上下下都需要你,你保护好他们,父亲在天有灵也会安慰的,父亲救你是为了你好,你好好生活才是对他的报答。”
他知道只有他离开,谢临安才能打起精神,承担家族的重任,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谢临安从伤痛里走出来,这也是他选择离开长安的原因之一。
谢临安眼睫沾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谢岿然放开他,拍了下他的肩膀,“记住,必要的时候可隐蔽锋芒,切不可锋芒太过,无论长安发生什么乱子,只要坐观虎斗,休养生息即可。”
谢临安红着眼睛看他,语气有些焦急,“你就一定要走么?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离去,大家只会在背后说你是担着罪责狼狈离去的,甚至会说你是被李家赶走的。”
谢岿然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湛蓝晴空上翱翔的雄鹰,轻笑道:“你道我今日是狼狈出京,又怎知我不是大鹏展翅,终于可以逃脱束缚,去寻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谢临安愣住,怔然看着他。
谢岿然勾唇一笑,吹了声口哨,雄鹰落在他的肩膀上。
谢岿然对谢临安摆了摆手,翻身上马,潇洒而去。
谢临安站在门口,张大眼睛看着他渐渐走远。
……
谢岿然走的那一日没有跟明芙鱼道别。
明芙鱼醒来的时候,楹窗半开,窗檐上飘落着几片花瓣,她坐起身,在桌上看到了一把剥好的菱角米,垫在干净的白帕子上,每一颗都光滑白嫩,剥得干干净净。
明芙鱼怔然看了许久,慢吞吞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菱角米放入口中。
菱角米清香甜软,一如谢岿然曾经说过的那般好吃。
明芙鱼吃着菱角米,却恍然落下一滴泪来。
再见了,谢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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