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 152 章(2/2)
好容易,沈无疾平静下来,又矫揉造作道:“又叫你看笑话了,你快别看了,咱家现在这样子多狼狈!”
洛金玉忍着笑,道:“也并没有。”
沈无疾顺杆子窜,一颗脑子总转得比被抽的陀螺还要快,媚眼含羞地看洛金玉,低声道:“且等着,再晚点儿,咱家总要叫你比咱家此刻更‘狼狈’的,嘻嘻。”
洛金玉:“……”
晚点儿是晚点儿的事了,如今先整顿衣容,去吃晚饭。
开饭时,沈无疾为表自个儿一家之主的架势,虽心中毫不关心,面上却认真询问:“咱家的亲哥哥呢?”
他如今称呼明庐,背地里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的“那姓明的”“你那师哥”;当着明庐本人的面儿,是虚伪假笑中带着阴阳怪气的“明少侠”“明盟主”;当着明先生的面,是再刻意做作不过的“咱家这亲哥哥”。极其生动形象地展现出了他沈公公“两面三刀”之处。
来福道:“明少侠昨儿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沈无疾微笑道:“哦,那想必是流连于哪处的温柔乡——哎!”
洛金玉收回桌下踩他的脚,面不改色。
“不必等他。”明先生道。
他脸色不好看,竭力无视吃个饭也要黏在一起的洛金玉与沈无疾。
他当年与夫人可说是琴瑟和鸣,却也不到这俩人的地步。
平日在院中各处半点不避忌地拉手拥抱不说,光是吃个饭,沈无疾先殷勤备至地给洛金玉挪出凳子,牵着人送去坐好,然后挨着坐下,递筷子夹菜,低声议论菜的味道……哪有半点用餐礼仪?当子石自个儿没手吗?!
再说子石,竟也习以为常的样子!唉!
若非被大儿子再三劝说要好好与小儿修复断了二十来年的父子亲情,明先生又岂会来吃这个饭!
想到此处,明先生又是一肚子火。
——那个说得头头是道的大儿子呢?!
还以为大儿子找到了弟弟,终于有了作为兄长的觉悟担当,劝说明月的事时比以前沉稳多了。明先生本还略有欣慰,结果没安心两天,那不孝子就又不见人影儿了!
至于那不孝子去了哪儿——还能去哪儿?不是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就是呼朋唤友、与一群江湖草莽喝酒吹牛打架!
唉!是我教子不严!明家百年家风,竟就此毁于我的手里了!明先生数不清第多少次地如此沉痛长叹。
但其实,这一回明先生与沈无疾都猜错了。
明庐没有去花街柳巷,也没有约江湖草莽。
可明先生与沈无疾又都猜对了。
明庐虽没去花街柳巷,却着实正在温柔乡中;他没有去打架吹牛,却着实在与人饮酒作乐。
何方舟以往看戏,要么是应酬,要么是查案、拿人,都是为了公务,从未私下里单单纯纯地看一场戏。
前几日他与明庐聊天,不经意提了那么一句,今儿明庐就忽然来约他看戏。
明庐道:“我才听说今夜瓦子街竟有场庙会。你难道也不知道?”
何方舟摇头:“咱家知道。”
瓦子街是京城偏郊的一条街,多年以来,聚居了京城中的各路艺人:耍杂技的、唱戏的、唱曲儿的、玩马戏的……这些行当,自古以来,总被纳入下九流。他们天南海北地走,流动性大,其中难免藏着拿这些做幌子的盗贼或通缉犯,因此总受寻常百姓的防备与歧视。也因此,他们主动或受官府引导,汇入了瓦子街:这下子,谁也别嫌弃谁。
这些人虽身份低贱,也不富有,过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可却大约是因此,他们比寻常百姓更及时行乐,时不时就在自家街上发起些活动来乐呵乐呵。这些活动自然是要提前向相关官府报备。
明庐爽朗笑道:“我想你也知道,那里三教九流,东厂肯定有人盯着。不过又不需要你亲自盯梢儿。那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空,咱俩也去逛逛?”
他见何方舟面露迟疑,道,“你如果有事儿就算了。”
“倒也不是!”何方舟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过于急切,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明庐热情道:“既然没事儿,那你就跟我走。”
何方舟仍有所犹豫。
明庐继续劝道:“你成天自个儿待着,多没意思!多出去走走玩玩。”
何方舟笑道:“咱家也没‘成天自个儿待着’,咱家每日处理完公务,还有耀宗要照顾。”
“我说的就是这个!”明庐故作夸张地扶额头,苦口婆心道,“你算年纪还比我小俩月,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何方舟绝不是沈无疾那样注重自个儿外貌形象的性情,可也不知怎么的,被明庐这么一说,他便有些局促起来,讪讪道:“也没有吧……”
他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穿着,“这是提督东厂所穿的官服。向来都是这么穿的。”
“我倒也不是说衣裳……不过你要非说起来,这衣裳也有问题!”
明庐叹气摇头,神色十分诚挚,一双桃花眼明亮地盯着何方舟,道,“我见过曹国忠穿这衣裳确实不违和,可到你身上——有辱美人你知道不知道?!”
何方舟面上发烫,几乎是嗫嚅道:“明少侠说笑了……”
明庐不是第一回对何方舟说这类似的话了。
明庐性情爽朗热情,与他那刻薄人的亲弟弟不一样,他很爱夸人,且夸得情真意切,绝非嘲讽,能叫人真真地感受到他的诚挚。
有些话让别人来说,或许会有轻浮之嫌,可叫明庐说出来,看着他那神态,便不觉轻浮了,只令何方舟无端羞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