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4/4）

洛金玉：“……”

沈无疾听屋里面又没声儿了，欲言又止，闷着头难受。

其他人都说是他无理取闹，是他蛮横。可这些人却也不想想，这事儿分明是洛金玉不对！

本来他没尝得甜头也就罢了，可洛金玉忽然又那样说了，他心里面怎能不生出一万丈高的热烈火焰？

可他的一颗心都被这一万丈火焰烧得透红发亮了，突然又这样那样……

这还是洛金玉呢，他倒不会想得更偏激，若是换了别人如此，他非得怀疑那厮是为了紧抱他这条腿儿，生怕翻不了案呢！

殊不料，一门之隔的洛金玉竟也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暗道：虽我不是如此，可若易地而处，我这些行为难道不像过河拆桥吗？又哪能怪沈无疾多想？他毕竟不是我，焉知我真实所想？再说了，或许其中也有我以往对他过于冷漠厌恶的缘故，叫他患得患失。

……

西风愁眉苦脸地陪着他那坐在门槛儿上闷头抹泪的干爹，小小身躯中那颗被迫早熟的心满怀沉痛，却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只能默默叹气，又暗自觉得神奇。

这些年来，他见过干爹飞扬跋扈、泼辣嚣张、将别人气得半死不活甚至于哭出来的样子，却只在干娘这儿见过干爹自个儿被气到哭。

今日洛金玉赌气令众人惊奇，可细说起来，沈无疾这动不动就委屈抹泪的模样儿，又哪儿像惯常的他呢？

在洛金玉出现之前，沈无疾虽也不乏浮夸做作之处与哭天抢地之时，可那绝与如今不同。

说来不敬，虽然干爹与何督公、展公公他们说得上肝胆相照，对自个儿也很好，可是，西风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干爹的血是冷的，一颗心也是如此。

干娘出现前，干爹虽也爱无理取闹，可却总是沉着脸色皱着眉头，像真生气，倒真能唬住人。也能理解，他在外面的担子太重，处处要周旋，所谓的眉飞色舞都是不得已，回府后自然累到懒得装。

可干娘出现后，干爹的私下神态生动了许多，几乎每天眉眼都飞扬上天。他再骂人时，大家都轻松许多，直觉这不吓人。

总而言之，有干娘在，干爹的开心是肉眼都能看得出的。比起那殚精竭虑、机关算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他更像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年，最大的烦恼只有与心上人的争吵。

想到此处，西风鼻头一酸，忽然也想哭了。

其实沈无疾的年纪只够做他哥的，可待他却实在如父如母。

不仅是对他，还有司礼监、东厂，乃至于宫内外其他大小宦官，因曹贼之祸，朝野内外极憎阉人，虽不能全杀，众议都是要狠狠清洗一番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那时，沈无疾忙得足不落地，就为了保下这些宦官的命。

西风偶尔听沈无疾与展公公、何督公私下说话，知道他为此送出去了许多原已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势把柄。

他们劝沈无疾，不相干的宦官能保就保，实在难保的，也别勉强，毕竟有些权力是用来自保的。

沈无疾却露出很不以为然的模样，傲然道：“在这世上，唯独人死了，咱家是没法子和阎罗王抢回来。可除此之外，只要咱家没死，那些被咱家送出去的东西，早晚咱家就再拿得回来！”

他们仍劝他。毕竟内外宦官数千，许多都与沈无疾素不相识，又不是“自己人”，何必冒那许多风险呢？本来在曹国忠死后，他们自个儿也是泥菩萨过江呢。

沈无疾却淡淡道：“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都是阉人。”

……

西风深深呼吸，下了决心，就要跪下去在这门口磕头，磕到头破了也要继续，直到求得干娘原谅——

却在他跪下去的前一刻，门忽然打开了。

西风眼珠子一转，看一眼仍垂头坐在那儿默默抹泪的干爹，道：“我去打盆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