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薛师限至(1/3)
就此留下最后这一抹微笑,便是以后不再相见又有何妨?人生浩浩,宇宙荒荒,一切一切徒徒留下大梦一场,醉里梦里的东西再真挚也都是些触及不到的镜花水月,到了头却又真能真挚到哪里去?即便缘法注定这一世、这一场大梦南柯里会让我们这样走过,那么也罢,也罢!戒痴嗔、戒执迷,不再执着,再也不执着!
薛怀义就这样一路笑着、一路行着,不待武皇发话、不看武皇情态,他已径自转身提步,离了明媚天光包裹着的这一处贵美威仪的恢宏大殿。
原来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浮浮沉沉,颠颠倒倒,痴痴狂狂,自以为躬身经受了许多历练、自诩已参悟透彻了生命全部的真谛,可到了头来,归根结底指尖流沙一弹即逝之后,也原不过就是这样荒淫无聊的笑话一场……
明黄色的广袖对着虚空下意识一拂,在空滑出了一道飘然而美幻的弧度。武皇默默看着薛怀义那抹渐趋远去的背影,似乎想要把他拦住、又似乎在这同时如是的愿意纵容他恣意忘性的拂逆。终到底由了他去。
须臾后,那熟稔而惹她莫名贪恋、牵她莫名心痛难持的身影流转入了进深过道,即而很快便消匿不见。武皇适才将神绪收拢回来,须臾静默,将心平平,纤狭的凤眸落在那一道濡染了淡辉暗影的仕女图帘幕上许久许久,若兮的眸子里变换着的是那样一怀辗转难明、绵延踌躇的复杂情态。
又过半晌,果敢的武皇终是收了目光回来,侧目唤了这时将身行进来的上官婉儿:“你去一趟太平公主府,把太平找来……”吐字极慢,似是一番绸缪百结之后最终的决心下定。
她的声音如是平缓若素,那里边儿有着的只是智慧,还有关乎大局从来无所乱却、无从干扰的自信掌控,没有波澜、连心绪宕伏都没有。
莲步微转,一停顿的空荡里甫闻了武皇这话。婉儿颔首应下,未有停滞,极干练的转身领命而去。
又是一道帘幕掀起后放下时,带起的漱漱风声。武皇心知婉儿已经退了出去,而这个身子却仿佛一下子被冥冥的一股牵引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顿然有若一滩离合的春水,泠泠间软做一团、一下子磕着桌脚便跌了上去!
大落的袍袂又是一个当空翻转,带起的金灿灿的天下至尊的颜色就这样一次次不期然的刺痛双目、灼伤心房。幸在武皇探手撑住了小几宽面儿,整个身子便被架住、没有跌倒。
而那不能自持的一抹心痛、那些不忍,就此做了开闸洪水般簌簌奔腾着漫溯、充斥着心口渊深处,似乎要以这样湍急而不可抵挡的势头作为一场人世的大洗礼,彻底洗刷掉那些虚伪的假象与阴霾的血腥。明澈双目打了一阵不能控制的离合,武皇默默撑着桌面儿立身半晌,整个人都陷入僵持、近乎木讷。
天凉了、天荒了、地老了、爱却哭了……
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场寂寞时滋生出的无聊产物,但这样些年坦缓不惊又自然而然的一路走过来,历经了那样一些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百味事态,这份情愫横竖还是茁壮成长在岁月的长河与时光的风尘,以其不可遏的势头做尽了坚韧态度、饱绽出美丽妖娆的繁盛怒放的花冠。
拥有时不觉,直到这一朝不可避免的还是来到,直待这场忘年之爱就在这不知不觉间猝然一下走到尽头、眼看着便云散烟消……才猛地一下有若绷紧的细线突然自途剪断、弹回的断线抽疼了两边的手背,非要到了那样一个已经无法再挽回的地步,才猛地一下发现,原来会是这么的难舍,难舍到连疼痛都渐渐感觉不到,因为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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