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夺宫之变(2/2)
“宫内没甚异常吧?”鳌拜回头轻声问。
“没有。”穆里玛紧张地回答。
离朝会还有些时间,鳌拜打头走出乾清宫,他不能让小皇帝碰上看出他的觊觎之心。来到月台丹墀上踱着方步,紧跟在后面的班布尔善悄声说:
“遏必隆公爷已从芜湖回来了,昨夜已吩咐下来,圣上今儿个先在这儿召见您,再去文华殿见遏必隆,商议芜湖调粮的事。”
说话间朝会时间已到,却迟迟不见皇帝临朝。忽见一顶八人銮舆出了乾清宫,朝景运门而去,舆前太监高声呼叫:“万岁爷起驾了!”
鳌拜等三人猛地一惊,立即撩袍跪送。等皇帝的銮舆远去,一惊一乍的鳌拜爬起来急急拉住走在后头的老太监问:
“皇上不是在乾清宫临殿吗?”
“是。”老太监回头说,“太师少待片刻,皇上先去毓庆宫练阵布库才能来,这是半年多来的**惯了,天天如此。”
这时,曹寅笑嘻嘻走了来说:“太师,进殿内坐坐嘛。毓庆宫安静,离乾清宫又近,皇上喜欢去那儿晨练,一会儿的事。”
鳌拜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那就等吧。但曹寅走后,他哪还敢进殿,像一头关进笼子里的困兽,在丹墀上不安地走来走去。班布尔善似乎看透了主子的心迹,附耳上来小声嘀咕说:“如此反常,太师,不如先下手为强,就说宫内魏东亭一伙挟君作乱……”言犹未毕,只见一位老太监从景运门急急走来,躬身对鳌拜说:
“万岁爷请鳌拜公到毓庆宫说话。”
“去毓庆宫?”鳌拜心里打了个激凌,“不是说好在乾清宫的吗?”
“召见还是在乾清宫,只是——”老太监按皇帝地吩咐说,“万岁爷要太师去那边指点一下布库少年的练习,尔后一同过来。”
“嗯,知道了。”鳌拜满腹狐疑,但也找不出破绽,因为皇帝早就说过,要他去指点那些小毛孩儿的训练,便对老太监道,“请万岁稍待片刻。”
老太监躬身退去,鳌拜蹙着眉头还在犹豫不决,穆里玛上前一步提醒说:“去不去?”鳌拜骨碌着眼睛一想,不去有违圣命,横竖紫禁城内多数都是他的禁卫军,浅水坑里翻不了船,吩咐班布尔善留在乾清宫前,他一甩袖昂然下了丹墀,朝景运门走去。穆里玛领着两名禁卫军按剑紧随在后面。把守景运门的禁军见太师走来,都低头恭送出门。
鳌拜走了,索额图兀地领着几十名侍卫,从乾清门外走了进来,上了月台,冲班布尔善轻蔑地一笑道:“你也是读书人,秦失其鹿,捷足先登者得,凭鳌拜那点本事,他也能君临天下?来人,把这逆臣贼子绑了!”
班布尔善被众侍卫绑了,他并不挣扎,却哈哈笑道:“索大人,你也不想想,紫禁城里都是太师的人马,跟鳌拜撕破了脸皮,皇上还有命吗?”
“嘿嘿,做梦去吧!”索额图更是开怀大笑,“九门提督已经换上了吴六一,吴提督的人马正在保卫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中枢,太皇太后从热河调来的八旗兵马,控制了整个京城,你就去大牢里听消息吧!”
一挥手,班布尔善被押走。
乾清宫那边出事,鳌拜还蒙在鼓里。出了景运门向北,就是毓庆宫,他刚跨进垂花门,就见孙殿臣满脸带笑地迎了出来,说道:
“太师爷来了,皇上正在殿内等着呢!”
“这不是来了嘛!”鳌拜边说边大大咧咧朝里走,并没留意跟随在后面的穆里玛和两名禁卫被孙殿臣拦在门外,门砰地一声关死了。
鳌拜刚进毓庆宫大殿,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也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及至听到宫门口“哐啷”一声,将穆里玛和两名禁卫堵在门外,才晓得情况不妙。但既已进殿,环顾大殿四周,并无埋伏,康熙端坐龙椅上,两边就站着侍卫魏东亭、曹寅,还有小妮子苏麻喇姑,这都是小虾米在他手上轻轻一捏就能捏死,有什么可惧的。驰骋疆场一生身经百战的豪气重新回到身上,他拍拍马蹄袖上前一步高声大叫:
“老臣鳌拜,奉旨觐见万岁!”
说完,他却并不下跪。自从上次在乾清宫大殿,他以足疾为由不向小皇帝下跪,弄得君臣反目,撕破脸面,皇帝拿他无可奈何。他以病恙请辞在府上休养,皇帝也毫无办法,以至屈尊下驾去太师府探视,最后加封他一等公爵。原来小皇帝也是欺软怕硬的软蛋,尝到了甜头,这阵他又故技重演。不料,站在一旁的小子曹寅大喝一声:
“见了圣上为何还不下跪?”
曹寅比康熙还小四岁,满打满算才十二岁,因为是康熙皇帝ru母的儿子,破格晋升御前侍卫,鳌拜根本不把这布库少年放在眼睛角里。他还兀自站在那儿,偷眼看看曹寅,又看看康熙,心想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一班小孩有什么招。康熙见一身反骨的鳌拜还是站着不动,心里冷笑一声,稍停一下,用严厉的嗓音喝道:
“鳌拜,你知罪么?”
殿内静极了,这一声断喝如晴空霹雳,震得鳌拜差一点站不住了。这时,老太监端了一个大蒲团搁到鳌拜跟前,善意地提醒说:“太师爷,跪吧,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
鳌拜有了面子,也就借梯子下台阶,一掀袍子跪了下去,却又嘴硬地道:
“臣何罪之有?”
康熙啪地一声,从御座上立了起来,手按宝剑,目光灼灼地瞪着跪在地上的鳌拜,声色俱厉地数说道:
“尔有欺君之罪!尔结党营私,枉杀辅政大臣苏克萨哈,肆意圈地,挑起八旗内斗,欺蒙君主,乱施政令,图谋不轨,十恶不赦!”
“何有证据?”鳌拜跪在那儿身子开始哆嗦。
“哼哼,”康熙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小宝子,把证据给他!”
曹寅的ru名叫小宝,曹小宝听到皇帝的召唤,按事先他给皇上出的“鬼点子”,一手拿几张纸片,另一藏在身后的手却提一桶桐油,轻松自如毫不做作地朝鳌拜走来。就在将纸片递给鳌拜的同时,那一桶桐油浇在鳌拜的朝靴和裤腿上。做完这些,他竟又没事儿地回到皇帝身边。鳌拜拿起“证据”去看,纸片上一字全无,象无字天书。鳌拜正在怪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康熙却又得意地发话了:
“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不是几张纸片写得下的,来!与朕拿下!”
“哈哈……”鳌拜兀自仰天长笑,“老夫自幼拼杀疆场,身经百十余战,百万军中取人头如探囊取物,凭你几个黄毛小孩想要拿我?”
笑声刚落,便听殿角帷幄后“哗哗”声起,一会儿冲出六七十个侍卫、布库少年,将跪着的鳌拜团团围住。鳌拜对康熙这一招早有准备,打从上次大闹过乾清宫,他袍褂里贴身穿着暹罗国进贡的金丝软甲,柔钢缅刀腰带上还束几把飞刀,袖筒里暗藏铁尺,每次上朝都是全副武装。带武器上朝,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为了以防万一,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这时,他还是不把布库少年当一回事,猛地一声吼:
“小子们,来呀!”
他一扬眉,一甩袖,如卧虎跳涧一跃而起,想给娃娃们来个下马威。谁知他这一跳,连带沉甸甸的大蒲团带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小曹寅的连环计,曹寅的父亲曹玺是内务府包衣,做过手工作坊,曹寅从父亲作坊弄来万年胶,早将那个大蒲团用万年胶浸泡。跪伏在蒲团上的鳌拜浑然不觉,这阵蒲团和鳌拜的裤腿、胸脯上的袍子死死粘合在一起。鳌拜一跃而起时,那大蒲团就像一个粘在身上的大盔甲,怎么也甩不脱。他腰上绑着的柔钢缅刀、飞刀取不出来,就连袖筒里的铁尺也因袖口粘死“吐”不出来了。再说,他也根本没时间来取,因为刚一跃起,朝靴底的桐油嗤溜一滑,早摔了个四脚朝天。待他再一次爬起,又再次摔倒,他就像一只频死的蛤蟆在那儿兀自蹦跶,差一点惹得布库少年们哈哈大笑。这时魏东亭、曹寅、孙殿臣等侍卫、布库少年一齐上去,毫不费劲就将不可一世的鳌拜,捆死猪一样捆了个严严实实。鳌拜捆倒在地上,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鳌拜后,康熙当即宣布鳌拜三十条罪状,立即打入天牢。一场夺宫之变由于曹寅的鬼点子,康熙筹划严密,精心布置,不动声色,没有动用大军,没有经过恶战,兵不恤刃就取得了胜利。在社会上未发生重大骚动,所以人们评论他:“声色不动而除巨恶,信难能也。”康熙从此完全掌握了朝政,但念鳌拜资深年久,屡立战功,康熙对他宽大处理,免死禁锢。其党羽或死或革。曹寅的父亲曹玺因为儿子在夺宫中的功劳,被康熙钦命为江南织造署织造,那是个令人羡慕的大肥缺。
康熙清除鳌拜集团,使皇权巩固,扭转了鳌拜一伙倒退的政策趋势,撇开了阻挠历史前进的保守力量,使清王朝的封建化和满汉融合的政策得以贯彻,为进一步恢复生产,削平三藩割据,抵御俄罗斯入侵,实现国家统一,建立繁荣的康熙盛世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