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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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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老庆从金蔷薇茶屋出来,走上银锭桥,忽见一辆“胡同游”三轮车驶上桥头,一阵风袭来,香气扑鼻,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仰卧车上,身穿黄锻旗袍,涂脂抹粉,戴着一副墨镜。风掀动她的风帽,飘落于地。

老庆拾起风帽,叫道:“那位太太的帽子掉了。”

三轮车夫停下车,老庆举着浅黄色风帽来到贵妇面前。

“您的帽子。”

贵妇摘下墨镜,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庆,老庆见她如此全神贯注,有些不太自然。

“你是……”贵妇迟疑着打量着他。

老庆见这贵妇实在陌生,她三十多岁,厚厚的脂粉盖住了脸颊,两颗明亮的眸子闪烁其中,金耳环摇摇欲坠,金色的头发在风中摇曳。

“你是……老庆?”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不认识您……”老庆有些茫然。

“家住东单喜鹊胡同10号大院……”

“你是?……”老庆睁大了眼睛。

“我是你的邻居,汪霞呀!”贵妇兴奋地跳下车。

汪霞?就是那个玩皮的小伙伴,那个梳着一对小刷子的小姑娘,当年她不是到美国继承亲戚的遗产去了吗,20多年了,不见音讯。

“我可认识你,你不是那股劲儿,原型没变,哈,老庆!”汪霞激动地攥住老庆的手。

“汪霞,真的是你?你的变化太大了。”

老庆有不知所措。

“你爸爸妈妈好吗?”

“好,好,他们都已经退休了。”

汪霞**吁吁地说:“我现在到中国发展,今年三月来北京后一直在找你,可是那个旧宅院已经拆迁了,那个胡同已剩下一个尾巴,好想你呀!走,上车,咱们旧地重游。”

汪霞不由分说,拽着老庆上了三轮车,汪霞对车夫说:“去东单,土地庙下坡……”

一路上,汪霞激动万分,谈笑风生。老庆如堕五里雾中,就像一个木偶,听汪霞眉飞色舞地说话。

原来汪霞当年到了美国纽约,继承了她叔叔的一大笔遗产,成为船王,又在唐人街开了一家很大的中国餐馆,生意做得十分红火。老庆听了不由感叹:老天爷专扶顺风船,汪霞西去,一路顺风,买卖兴隆通四海。自己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逆风千里。

汪霞问:“老庆,你现在在干什么?”

老庆回答:“卖文为生。”

汪霞说:“别着急,你会有事做。”

老庆笑道:“我不是阿斗,扶不起来的天子。”

汪霞不由捶了老庆:“你还是那么调侃,要真是天子这胚子,还真不错呢。老庆,成家了吗?”

老庆叹了一口气,“成了又离了。”

汪霞道:“好,来去自由。”

老庆问:“你呢?”

汪霞道:“我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女人只要有事业就很满足了。我整天忙忙碌碌,顾不上那么多。”

老庆道:“追你的帅哥肯定不少。”

汪霞道:“但我都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是奔着我的财产来的,在美国哪里有那么多的风花雪夜,有的只是残酷的竟争,尽情的享受。”

三轮车驶进西裱褙胡同,来到一片工地。

汪霞跳下车,感叹道:“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拆了,全拆了,落了个茫茫大地真干净!”

老庆道:“你还记得不少诗词。”

汪霞道:“我虽然入了美国藉,但是不会忘记生我育我的祖国,我在闲暇之时总喜欢翻看中国的古典文学,特别是喜欢背诵朗读宋词。对,老庆,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朗诵诗歌。”

老庆憨憨地笑道:“我就是诗人。”

汪霞摸了一下老庆的脑壳,“原来你已经是大诗人了,出诗集了吗?”

老庆摇摇头,“没有,卖不动,人家出版社不给出,只能自费出版。”

“写了多少首了?”

“一百多首,代表作是《我的心》。”

“那我资助你出版,大概需要多少钱?”

老庆见汪霞认真的样子,从心里感到甜蜜,说:“咱们多年没见面,哪能让你出钱。”

汪霞说:“诗人哪有不出诗集的,到底需要多少钱?”

老庆说:“印个一千册,有5万就够了。”

汪霞远远地望在废墟中孤零零的一棵老枣树,枝干挺拔,正什秋景,绿匝匝之中挂满了红色的果实。

汪霞感叹地说:“老庆,还认得吗?当年你带着我上房摘枣,你穿个大背心,把枣搁进前胸,结果让洋辣子把你咬得火辣辣地疼。”

老庆的脸上露出笑容,说:“汪霞,你还记得这段故事。我记得,上房时,我胆小不慑上去,你说你得天独厚上。你先攀了上去,然后让我搂着你上房。你当时穿着一个大裤衩子,我一拽,不小心拽下你的大裤衩,结果露出一个小圆屁股,就像是只大蜜桃!……”

汪霞听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过气去。

“老庆,你还是这么幽默,这么调侃,笑死我了。”

汪霞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吩咐司机把车开来,然后来到枣树前,深情脉脉地望着树上的红枣。

“这些枣长得多好,风景依旧。”她自言自语,然后叫过一个施工的工人,塞给他10元钱,让他摇动枣树。

红枣飘洒一地。

汪霞拾起一大捧红枣,来到一个水龙头前,拧开龙头,用水洗了红枣。

“老庆,来,吃几个,这是家乡的枣啊!”

老庆吃了两颗,只觉甜到心里。

老庆问:“汪霞,你妈妈好吗?”

“她老人家在两年前去世了,是在美国我的家里。她在草坪的躺椅上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没有任何痛苦,十分安祥。人,悄悄地来到人世,又悄悄地离开人世,这就是生命的规律。赤条条一生无牵挂。”

老庆说:“老人家一生不容易,你父亲去世早,好拉扯你和你的哥哥生活,不容易呀!你哥哥在哪儿?”

“他去加拿大渥太华定居了,子孙满堂,他是我母亲的前夫生的。”

老庆吐了一口枣皮儿,说:“我记得他小时候特别淘气,你妈妈狠是操心。他喜欢用石块砸邻居的玻璃。有一次,他砸了我家的玻璃,每到这时候,你妈妈总是揪着他的小jī • jī到我家认错儿,你哥哥也不知疼不疼?”

汪霞又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庆呀,老庆,你总是记得这些黄段子,你换个题目好不好?”

老庆笑道:“你也知道黄段子,在美国有没有黄段子?”

汪霞说:“世界上还是通用,有人的地方就有黄段子。”

老庆道:“美国都有什么黄段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汪霞略一沉吟,脱口说道:“我说一个,世间有三种女人不能娶,第一种是电梯小姐,她老是问你要上要下。第二种是售小姐,她老是要你挤进来点。第三种是编辑小姐,她总是要你来稿(搞)。”

老庆摇摇头道:“汪霞,美国的黄段子比中国差远了。他们建国的时间还是短,中国都五千多年文明史了,美国才二百多年。我说一个,一名男人犯了qiáng • jiān罪,被打得屁滚尿流。晚上昏昏睡去,忽然梦见自己的‘小弟弟’与臀部相见。臀部骂道:‘舒服的是你,闯祸的也是你,为什么挨打的是我?’‘小弟弟’嘻皮笑脸地说:‘这是什么话儿?我只不过在那里张望,是你在后头锰力一撞,才把我给撞进去的,当然是你受罚。’”

汪霞笑道:“还是中国的黄段子厉害。”

老庆看到一辆宝马骄车疾驶而来,扬起一片黄尘,在离汪霞几米处嘎然而止。轿车的司机下来,对汪霞说:“汪总,我到了。”

汪霞招呼老庆上车,轿车湍着长安街向东驶去。

汪霞对老庆说:“今晚我请你吃西餐,咱们到星期五西餐厅。”

老庆一听汪霞请自己吃西餐,不由心花怒放,这几天他肚子里正有点素,西餐也几个月没有光顾了。

老庆问汪霞:“你现在住在哪儿?”

汪霞望着飞驰而过的车流人流和周围的景物,她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我住在碧丽花园,在燕莎那边。北京变化实在太大了,绿化也不错,大楼起来不少,马路也开阔多了。就是人多车多,倒是不寂寞。”

汪霞望着国贸大厦,欣赏着背后的蓝天白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从国贸大厦住北一拐,在星期五西餐厅前停下来。

汪霞拉着老庆进入星期五西餐厅,上了二楼。

一位服务小姐问:“吸烟吗?”

老庆点点头。

汪霞说:“今天不吸了吧,我最怕烟味。”

老庆点点头。

汪霞说:“多喝点啤酒,烟瘾就不犯了。”

二人拣了一个僻静处坐下来。

老庆闻到一股股牛排的味道,觉得非常亲切。

汪霞要了两个美国牛排,一盘沙拉,一个烹大虾,两碗俄罗斯红薯汤,一碗意大利牛肉面,两大扎黑啤。

服务小姐依次端上菜肴,汪霞与老庆对饮,十分快乐。

汪霞问老庆:“老庆,你说我在中国投资什么才能挣大钱?”

老庆想到金蔷薇文化沙龙,于是说:“改造一个金蔷薇大厦,重点发展文化产业,组合人才资源,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利。”

“为什么叫金蔷薇大厦?”

老庆就把金蔷薇文化沙龙的来龙去脉,雨亭、飞天、黄秋水等人的业绩细细叙说一遍。

汪霞在美国就听说过诗人飞天、黄秋水,也听说过黄秋水与伊人传奇般的爱情经历,她对金蔷薇文化沙龙甚感兴趣。

汪霞说:“市场的竟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竟争,毛**当年也说:‘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这个沙在绘图仪得好,它既能以聚集人才和气,又能穿针引钱,实现人才资源的整合。这个沙龙应当办成中国最大的文化沙龙,把才子佳人都吸收进来的,既有名星、影星、歌星、名作家、名画家,又有名记者名律师、著名企业家,智商高,人品正,才学丰,资源多,这可是个宝库。”

老庆说:“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支支红杏出墙来。”

汪霞说:“到时候可以请一些国际文化交流,设坛讲学,互通有无,沟通信息,造福人类。老庆,你云过巴黎吗?”

老庆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连朝鲜、越南也没去过。当年到了海拉尔,想到俄罗斯边贸城市看看,结果身份证丢了,也没去成;就是到呼伦贝尔大草原转了一圈,我想那儿离蒙古近,就等于到蒙古大草原。”

汪霞把半截大虾塞进嘴里,‘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黑啤。

“巴黎是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巴黎圣母院、塞纳河、凯旋门、旺多姆圆柱,这些名胜古迹,应有尽有,你应该去看一看,到时候我请你看一看。”

老庆住了叉子,为难的说:“我口袋可没有那么多钱,旅游一趟需要一二万。”

汪霞说:“我请你去,让法国总统希拉里接见你,接见一个中国民间文化领袖。”

老庆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老庆其实不怎么刷牙,每早一次,也是对付,用个烂牙刷,往嘴里,左掏掏,右掏掏,就算完事。他是天生的牙白,牙齿长得整齐。

“老庆,我喜欢你的牙齿,白得像象牙。”

老庆笑笑,“象牙?那是经过加工的,原始的象牙不一定那么白。”

汪霞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老庆,你真可爱,拿起针当捧槌。”

老庆仔细端详着汪霞,说:“汪霞,我觉得你跟小时候就像是两个人,我记得你小时候,十分瘦小,又黑又瘦,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就像一对水银。说话时挺神气,一对小刷子高高地翘着,像要翘到天上去,胸脯平平的,就像小搓板。”

汪霞说:“都是吃那些乌龟忘八蛋吃的,身体吃胖了,被大西洋的风一吹吹白了,**是垫起来的。”

老庆说:“美国人也讲究美容?”

汪霞点点头:“当然,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老庆又喝了一会儿,指着汪霞说:“汪霞,你怎么变了两个人?是双胞胎吗?”

汪霞说:“老庆,你喝高了,这么一会儿苜功夫,喝了三大扎。”

老庆摆摆手说:“没高,没高,远亲不如近邻,二十多年的法小,见面高兴,高兴!服务员,服务员!”

一个女服务员应声而来。

“再来两扎!”老庆朗声叫道。

“没关系,汪……霞,今晚这钱我来付,别看我兜里就有200多张大毛票,可我有存折,到银行的取款机里取,这小卡一插进去,这钱就来了!”老庆从钱包里帛出一个储蓄卡,摇晃着。

老庆摇晃着站起来,用手做了一个shǒu • qiāng的动作。“汪霞,你老实坦白,你是不是那边过来的?”

汪霞说:“老庆,你喝多了,坐下来。”

“我没多,没多心,你就是那边派过来的梅花党,美国中央情报局,还是布什总统,你是多面间谍。二十多年不见,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你冒充美国的富婆……”老庆继续摇晃着。手里托起大扎“咕嘟嘟”又喝了半扎。

汪霞有些不悦,但是忍住了。她望了望四模周人们都在各自就餐,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旁边一对情侣,情感依依,正沉浸在对视的幸福之中。

汪霞叫过一个服务员,问:“你们这儿有醒酒药吗?”

服务员摇摇头。

汪霞走到老庆旁边,掏出手绢擦试着老庆下巴的酒渍。

老庆一把推开她,哈哈笑道:“汪霞,你这个梅花党的联络员,想用美人计来勾引我,你的接头信物,那只绣花鞋呢?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我就是一只苍蝇,可爱的小精灵,我不怕冻死!冻死我又有什么稀罕?一只苍蝇倒下去,千万只苍蝇站起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汪霞哄老庆道:“老庆,咱们还是不做苍蝇,还是做梅花吧。”

“梅花,梅花有什么了不起?它不敢在春天开,怕跟百花斗妍;不好在夏天开,不敢跟莲花比美;不敢在秋天开,不敢跟菊花比清洁;它偏偏躲到冬天开。冬天,冬天,百花都凋零了,白茫茫一片,它只有躲在冬天哭泣。哭泣,哭泣,可哭泣!啊,汪霞,你不是梅花,也不是苍蝇,你是一处片早霞,升起来给人间光明,给人间温暖,你升起来是一片火焰,落下时是一摊鲜血,啊,一大摊鲜血!红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红得让百花羞怯,红得让老庆心跳!老庆已经不是从前的老庆了,他长大了,他长出了胡须,长出了毛毛……”

汪霞生怕老庆醉后生丑,连忙付了钱,把他推进车里。

老庆倚在汪霞的肩头,轿车向北驰去。

汪霞心绪有些凌乱,只觉老庆头一歪,一股秽物喷洒在汪霞身上。

汪霞慌忙推开老庆,让他斜倚在玻璃上,然后掏出手绢拼命地擦着,并拿出一瓶法国香水悄悄洒在车厢内。

“汪总,去哪儿?”司机问道。

“碧丽花园,”汪霞头也没抬,小声地说道。

碧丽花园是北京东北一座华丽的公寓,天已大黑,轿车在碧丽花园前停下来,汪霞费力地扶出老庆。

“汪总,我来帮你。”司机走过来。

“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我的电话。”汪霞说完扶老庆进了电梯。

老庆醉得不醒人事,汪霞扶着他出了电梯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拿过一个热毛巾擦去他身上的秽物,又在屋里喷了些法国香水。

香水漫漫散开,屋内弥漫着温馨的香气。

老庆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均匀地呼吸着。

汪霞脱去他的一双皮鞋,只觉一肌异味扑鼻而来。汪霞闻到这种异味,不介琐有嗔怪,反而“噗哧”一声笑了。

她想起少时的一幕情景:

那是汪霞9岁时,赤日炎炎的中午,老庆到汪霞的窗前唤她。

“汪霞。”

“老庆,做什么?”汪霞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来。

老庆隔着窗户笑道:“汪霞,我看见你的小**了,平平的。”

汪霞一低头,原来天太热,她仅穿着一个大花裤衩。

汪霞叫了一声:“讨厌!”慌忙穿上背心和短衬,一溜烟出了门。

老庆牵着汪霞的手来到后院,窜上了房。

老庆摘枣,汪霞装枣,一忽儿装了一书包。由于上回老庆把枣藏在背民心里,洋辣子刺痛了他的小胸脯。

尖尖的戈枣,泛着光亮;红红的圆枣,红得耀眼。

“差不多了,老庆,够吃的了。”汪霞招呼着老庆。

老庆一屁股坐在房顶上。

汪霞道:“这里太热,找个树荫。”

汪霞牵着老庆的手来到一片枣林下面,正好有个墙垛。

两个人坐下来。

“汪霞,靠着我。”老庆虚着双眼,美美地打了一个哈欠。

“美的你!”汪霞价值在他身边,掏出书包里枣吃起来。

“谁在房上呢?”房里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老庆爬起身,从房顶凸起的一角玻璃往外一望,只见北屋的胖刘婶正撅着一个大白屁股蹲在那里。

老庆小声对汪霞说:“坏了,这是咱院的茅房,胖婶正在那儿蹲坑呢!看你找的这个地方,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味呢!”

汪霞平时最怕胖刘婶,她说话大嗓门,放屁如雷,夜里打呼噜,左邻右舍都听得见。

汪暇中着老庆接连越过两个屋顶,来到一个平台上。

两个人相倚着坐下来。对面是一株桑树,旁边有一株古槐,知了不停地鸣叫。

汪霞指着一个个由细丝牵着的小绿虫叫道:“吊死鬼,老庆,你怕吗?”

老庆瞟了它们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它们都是小动物。”

汪霞说:“老庆……”

老庆说:“我还没老呢,等我七老八十时你再叫我老庆行不行!无才十一岁。”

汪霞说:“就叫小庆,小小庆。”

汪霞痴迷地望着无云的天空,说:“人不老有多好,我妈妈年轻时可漂亮啦,大粗辫子又黑又亮,能够着屁股,我见过她那时照片,可是现在她发胖了。”

老庆把一个枣核吐出来,说:“你妈还不算老,我奶奶才能算老,她的头发都白了,像一处,走路要用龙头拐,把龙须都磨没了,龙头成了秃顶,她走路这样……”

老庆学着奶奶走路的样子。

汪霞忍俊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汪霞问:“小小庆,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老庆点点头:“人死了,埋在地下,慢慢就腐烂了。如果烧了,就化成一股烟没了,无影无踪。我想,人就是这么简单。”

汪霞说:“我们班同学说,别的星球也有人,火星上可能就有人。”

老庆说:“你说的是外星人,也可能是三头六臂,也可能是长着翅膀。反正有空气,有水,就可能有人。”

汪霞说:“人都是猴子变的,现在的猴子能变成人吗?”

老庆沉吟了一下,把年轻涕涂在房顶上,说:“语文老师说,主要是时代不同了,环境变化了,现在的猴子变不了人了。”

汪霞说:“我听老师讲,历史上也有女人统治整个世界的时候。”

“那叫母系社会,女人是国王,男人听女人的调遣,但这时代永远过去了。”

“你胡说!谁说这个时代永远过去了,我就是国王!”

“你?”老庆讥讽地看了她一眼。“谁叫你蹲着撒尿的!”

“我也能站着撒尿!”汪霞说着站起来,掀起大裤衩,一股热流顺着她的腿哗哗淌下来。

老庆看呆了,他脱下鞋,一股异味扑年轻而来……“臭脚!汗脚!”汪霞大叫着,落荒而逃……汪霞从回忆中返回现实,老庆仍在熟睡。汪霞拿过一张薄被给他盖上,然后到另外一个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晨,汪霞起床,走进老庆睡觉的房间,只见床上空空,老庆不知到哪里去了。

汪霞感到纳闷,她到几间屋子都看了,没有老庆的踪迹。

汪霞走进卫生间,只见老庆仰面倒在地上,仍在熟睡,马桶被他坐倒了,斜在一边。

汪霞看了,不禁暗笑;这个老庆,酒劲真够大的,居然把马桶都坐翻了。

汪霞走过来,提起老庆的裤子,把他扶到床上。

直到下午,老庆才醒过来,他看到汪霞笑微微地望着他,不由吃了一惊。

“你是谁?你不是弄玉?我怎么到了这里?”老庆怔怔地望着刚做完美容的汪霞。

汪霞大声说:“我是汪霞,你小时候的邻居,什么疼玉。”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忙说:“喝多了。喝多了,原来是汪霞。汪霞,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碧丽花园。”汪霞大声叫道。“疼玉是谁?你的前妻?还是其它什么女人?”

老庆笑道:“是弄玉,湖南的一个小姑娘,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什么意思?是情人吧。”汪霞问道。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声说:“喝多了,实在喝多了,我喝了有两扎多,别说星期五,就是星期六,我也不去了。”

汪霞扶老庆起来,说:“你去浴室洗个澡,晚上请你去全聚德烤鸭店,咱们吃烤鸭,不喝酒。”

老庆跳起来叫道:“烤鸭不能吃,现正闹禽流感,飞禽不能吃,越南都死人了。”

汪霞道:“没那么严重,北京鸭没事。”

老庆道:“你没听说,烤熟的鸭子飞的!”

“鸡不能吃,鸭不能吃,怕禽流感,鹌鹑不能吃,鸽子不能吃,怕禽流感,牛不能吃,怕疯牛,果子狸不能吃,怕非典,那还能吃什么?猪,现在身价百倍了,你看猪那洋洋得意的样子,鲤鱼价都跳龙门了。”

“上东来顺涮羊肉吧,那是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小绵羊的肉,又鲜又嫩。”

老庆咂巴咂巴嘴,好像已经尝到小绵羊鲜美的羊肉了。

就在老庆喜逢二十年前两小无猜的小女伴时,雨亭也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幸会。

梦苑是雨亭人生中第一个红颜知已,也是让他尝尽人生**的优秀女性,诗人雨亭无法用诗篇语言来形容梦苑的美丽和温柔,妩媚和风流,只有四个字“天生尤物。”

在圆明园的废墟,透过历史的投影,他认识了正在大学中文系读书的梦苑,楚楚动人、忧郁可餐的这位南国小姐与雨亭一见钟情,双双堕入爱河。梦苑是出类拔萃的那种女人,风姿绰约,多情妩媚,乌黑的瀑布似的长发,映衬出瓜子形的秀色可餐的脸;深澈如水的眼睛,透出几丝忧郁:微呈弧形高鼻梁,一对银葫芦般高耸的ru峰,剔透玲珑……她的美貌在街市男人的羡慕的目光中往往更多地体现出来。有一次她到王府井大街买东西,一个怯生生的小伙子一直跟随她到美术馆门前:她停下了,那小伙子脸涨得通红,羞涩地说:“你太美了,简直是一幅艺术品。”

她听了,傲然一笑,轻盈地走了。

小伙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怔住了。

她时常感到委屈,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丈夫好像无所谓,在家时总是把她关在屋里。丈夫到外面不知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干脆睡在朋友家里。由于门当户对,她与他组成了家庭,3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她的父亲是个司局级干部,“**”自尽。公公是某单位局长,婆婆是某单位人事处长,如今都已退体在家。她通过公公的关系,从一个中学教师调到一家出版社当编辑。公公的呆板,婆婆的刻薄无情,像两座大山重压着她,使她喘不过气来。公公和婆婆在“**”中都颇得意,整人整惯了;粉碎“***”后,无所事事,因此把整人的习惯用在儿媳的身上。最为可笑是在家里的电话上偷偷安装了一个qiè • tīng • qì,专门窍听她与外界通话的内容。她把满腹委屈和怨愤全理在心底,有时偷偷拭泪,怨恨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埋怨丈夫所在单位没有住房。两年前她决定投孝北京的大学,以摆脱家庭的罗网。她天性聪慧,博闻强记,居然考取了京城八大学院中这座有名的文科大学。

她叫梦苑,顾名思义,仿佛是生都恍惚梦中,考入大学时本来想换一个名字,可是挖空心思,搜尽辞典,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好名字。

25岁以前我是一个非常规矩的女人,算是贤慧的妻子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人窒息的家庭改变了我,或者应该说,是本性不安的我冲破了家庭的压制……“有一次,编辑部组织去山区野游,夜宿帐篷。编辑部副主任是个40不惑的男人,长得有点像日本的影星高仓健,他平时寡言少语,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盯上了我。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约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来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坡,他向我讲述他家庭生活的苦闷,说起来泪水涔涔,我被感动了,联想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怜。再后来,我不说你也明白,不知怎么,我爱上他了,这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风暴雨,势不可挡。我沉浸在爱情的热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发狂,常常彻夜未眠。可是我错了,他爱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灵魂。3个月后,他又开始追逐另一个漂亮的女孩,我像一个幼稚的孩子苦苦恳求他,并愿意离婚嫁给他。没想到他却是那么无耻,竟当着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简直气疯了,多少次跑到江边,想投入汹涌澎湃的江水。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应该是他,这个玩弄女性的家伙,这个负心的家伙。我病倒了。生病给了我反省的机会,病愈后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同屋的一个编辑非常同情我,他经常照顾我,我俩也很聊得来。同情可能就是爱情的桥梁,渐渐地我们产生了感情。他长得不帅,甚至可以说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侠义,你知道,我特别喜欢侠义的男人。他很有才学,知识渊博,说话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机会,我们到云南西双版纳去了,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难得有这样的浪漫。西双版纳的密林,更是梦一般的美。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壮丽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绿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说到这里,梦苑忽然不说话了,眼里涌出晶莹的泪珠。雨亭俯下身问她,她还是一言不发,雨亭拥紧了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多起来。丈夫跑到编辑部大闹,当众打了我一耳光。那个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对我说:‘梦苑,谢谢你给我的幸福,我终身难忘,我会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他性格懦弱,何况他还有一个贤慧的妻子……”说到这里,梦苑己是泪流满面。

雨亭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个同事明明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只是平时聊得来,他时常帮助我看书稿。可是又有不少风言风语。那个同事的妻子是个醋瓶子,听到传闻后,风风火火跑到编辑部,口口声声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个同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场fēng • bō。”

雨亭笑道:“你在编辑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梦苑苦笑道:“我哪里愿做这个知名人物,你开我的玩笑,真坏!”

梦苑用小拳头捶打雨亭,雨亭躲过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来了,他出差路过北京顺便来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着黑锅,家里闹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将错就错,于是……”

雨亭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一声闷雷,一忽儿下起瓢泼大雨,屋内一直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几道闪电,照亮了梦苑雪白的胴体。她慌忙来到窗前,隐到窗后,悄悄向外张望,拉上了窗帘。

“弩,弩,弩……”有人敲门,屋内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梦苑示意雨亭不要开门,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沓沓”的脚步声,敲门的人远去了。

梦苑飞鸟般扑到雨亭的怀里,雨亭见她的胸前泛着亮晶晶的一片雨滴,轻轻地把它擦干。

“你冷不冷?”他问她。

她摇摇头。“浑身是火,火燎燎的。”

“刚才敲门的是谁?”

“可能是同学,说起来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喝醉了,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们的房间,躺在我的床上睡着,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说:“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吗?”

“故事挺浪漫,以后我不写诗了,写小说。”

“一定要把我写进去。”

“当然,你是主角。”

两个人穿好衣服,开了门。

梦苑送给他一把伞。

“雨还在下,拿着伞。”她旋风般地吻了他的脸。

这一个星期三的上午,梦苑没有课,两人约好到紫竹院公园游玩。

下午3时,园内游人寥寥,梦苑和雨亭走上一座石桥,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梦苑今天换了一件黑色镶白边的连衣短裙。更添了几分俏丽。

天有点阴,没有明亮的阳光,但还是清新明朗。雨亭给梦苑抢了几张快照。

“梦苑,你知道紫竹院的别名吗?”

“情人公园。”梦苑嫣然一笑。

“没有你不知道的。”

我昨夜根本就没睡,有个男同学跟我聊了一宿,把一捆蜡烛都用光了。

雨亭听了心下一沉。

“你猜我的本性是什么?”梦苑略带调皮地微笑着望着他。

“本性风流!”雨亭道。

她自豪地点点头。

“我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老婆。”她又是嫣然一笑。

竹林中有一个石凳,上面漂着几片枯黄的竹叶。

一大片阴云急急地从他们头上飘过,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走入后面的一片假山。

一声闷雷,下起大雨,天地间变成一片细密的蒙蒙雨幕。

雨亭牵着梦苑的手钻入一个山洞。这个小山洞勉强容下两个人。不远处有一片黄灿灿的丁香,在大雨中奇异地爆发出浓郁的芳香。

你看,黄丁香!梦苑指着那片金黄叫道。

雨亭跑过去摘了一束回来,递给梦苑。

梦苑吻着黄丁香,有说不出的愉悦。

不久,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梦苑冲出山洞,兴奋的跳啊,笑啊,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胧的丁香从中。

穿过丁香丛,翻过几个翠绿的山丘,走上一条小径。已从雨亭背上下来的梦苑,牵住雨亭的手向门口走去。

忽然,梦苑站住了,用心聆听着什么,她的脸上露出**的神情。

教学的钟声!一定是哪一对新人婚礼的钟声……雨亭也隐隐听到了,一阵阵钟声颤动着,荡悠悠传过来,动人心魄。己是傍晚时分,前面一片苍翠,天际一片青黛色。暮霭中的梦苑面容异常苍白,她牵着雨亭的手,喃喃自语:“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眼里滚出晶莹的泪珠……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雨亭又如约来到梦苑的宿舍,门开着,屋内没有人。

他到校园里一个阅报栏前看了20多分钟报纸,再回梦苑的宿舍,还是没人。

他有些失望,也有几分纳闷。梦苑是不会失约的,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又来到学校传达室,打了梦苑的呼机,可是仍然没有消息。

一种不样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又来到梦苑的宿舍,进到室内,这才发现,梦苑身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扑鼻而来。

雨亭走近梦苑,她喝醉了,朦朦胧胧睡着。她的左胳膊有划伤,渗出血迹。

“梦苑,你怎么了?”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推她。

她哼一声,埋在枕间的脸露了出来。她满脸通红,睁开双眼,也是通红。

“有谁知我心啊……”她长叹一声,晶莹的泪水涌泉般顺着眼角滚淌下来,湿了枕巾。

在这以前,雨亭十分喜欢她,但还没有情爱的感觉;可是现在,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从这一刻起,雨亭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梦苑。

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他(她)的幸福而高兴,为使他(她)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这当中得到快乐。

男人通过女人获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里获得自由。雨亭守护着梦苑,直到她沉睡。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梦苑来到天坛公园。古柏森然翁郁,游人寂寞,四周静悄悄的;他们被一种圣肃穆的氛围笼罩着,簇拥着。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两个人久久接吻。梦苑的脸发烫。她小声地说:“叔本华说,男人的爱情,从他得到肉体满足的瞬间起显著减退,不管哪个女人,在他看来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因为他是指望变化的。与此相反,女人的爱情是从这个瞬间起骤然增长的。”

“瓦西列夫说,一个男人不论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里往往有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子。”

“吻是一个向嘴诉说代替了向耳朵倾吐的秘密。”

“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梦苑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女人即使与男人交合也不会轻易和男人接吻。”

雨亭被臂弯中的这个精灵般的女人深深地沉醉了。他说:“恋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诗人,梦苑,你看你也成了诗人,你的语言多么像诗的语言。”

“情人的希望仿佛是意识中的一粒种子,只要一生根,就飞快的成长。”梦苑用纤细的左手抚摸着雨亭的脚膛。

“建筑在美貌上的爱情,一旦美貌消失,它也会随之消失。”梦苑小心盯着雨亭。

“我一旦爱上一个人,不仅爱她的容貌、身材、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爱她的精神、她的灵魂、她的性格、她的思想。”

梦苑笑了,“这不是你说的,是俄国的东尔尼雪夫斯基说的。”

雨亭抱紧了她,“你看的书还真不少。”

梦苑眉毛一扬,“那当然,文学系的高材生嘛。”

雨亭见她那副娇美的样子,忍不住又吻了她的脸颊。

梦苑的双眼清澈如水,望不到底际。

“老年是女人的地狱……”她的眼神浮现几丝优郁。

“风流的女人,有年轻时的快乐:忠情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不知为什么,我的一个女学生说她有jì • nǚ心态。”

梦苑不作声了。

许久她才抬起脸庞,“一对情侣如果要想长久,就必须彼此都增强魅力。”

雨亭小心地抚弄着她的柔发,“我不相信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我也不相信人一生必须爱许多次,次数不说明问题,爱情的容量即一个人心灵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爱情就像一道汹涌澎湃的江河,其它的爱情不过像这条江河上奔腾翻卷的浪花……”

梦苑忽然脸颊通红,呼吸急促,雨亭感到她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她没说话,整个身体像一条蛇缠紧了他……“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雨亭,我太快乐了……”

雨亭和梦苑在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吃完晚饭,走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天际,远处东单公园的红亭时隐时现。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去匆匆,正是下班高峰时间。雨人走过街天桥,未抵桥中,雨亭看到下面人头攒动,一片喧嚣,仰头向天,残阳似血,周围一片墨蓝,不由得脱口说了句:“魂断蓝桥……”

梦苑一听,心有所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紧紧拥抱雨亭,发狂地接吻。

雨亭恍入仙境,真真感到了人生的妙处。心有灵犀,真是古今中外,读破万卷,描述爱情的篇章层出不穷,情景百论不厌,唯独这一章最是真切。他只疑惑自己在梦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竟毫无知觉……四年的大学寒窗生涯就要结束了,梦苑满载着学业的收获,人生的真谛,丰收的喜悦。

她给雨亭打电话,邀他当晚到王府饭店用餐,这是他们至今最后一次会面。

王府饭店的自助餐厅里,灯光摇曳,菜肴琳琅。

梦苑一改平日的发型,挽了一个乌黑的云髻,满面丰采,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紧身衣裙。

“雨亭……”她用惯有的悦耳动听的柔声招唤他。

雨亭在她对面坐下了。

“最近好吗?”

雨亭点点头,显得有点紧张。

梦苑叫服务员端来两杯法国红葡萄酒。高脚杯里,紫红色的酒浆映照着通红的蜡烛。

梦苑的脸娇红如酒,两颗笑涡似两个红樱桃。

她显得有些庄重。

“雨亭,你说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雨亭点点头,苦笑着:“算是吧。”

“不是一个打满分的好女人,有点勉强,对吧?”梦苑的一双大眼睛,烁烁地望着他。

梦苑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回了一趟家,办了离婚手续,我解放了!”

雨亭道:“还去了一趟普陀山……”

“老庆的嘴好快,心蕊不像他。对,然后从海南直达普陀山,是和我的新婚丈夫去的,就是那个你在机场见过的同学,比我小6岁……”

“我祝福你……”雨亭一本正经地说。

“是真心的吗?”她把胳膊并拢胸前,笑望着他。

“我想会理解的。女人视婚姻为生命的归宿,男人一般视婚姻为人生旅途的异站。许多女人一心投向婚姻,有的男人的心常在婚姻之外流浪。他对我一直执着,我也欣赏他。总而言之,我想有个家,一个温暖如春港湾。我这条船实在太疲惫了,需要靠岸了……”

梦苑把一只炸虾夹到雨亭面前的碟子里。

“这些年谢谢你给我的爱……我们还是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梦苑的眼睛里泛出感谢的目光。

梦苑目光里的湿润一闪即逝,又说道:“我就要离北京了……”

雨亭听了一怔,心砰砰地跳。

“他的家在浙江,我毕业后要到他的家乡去,已分配到当地的电视台,做电视节目主持人……”

吃过饭后,梦苑把雨亭带到5楼的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客房,房内布置优雅,床头上柜上放着一个彩色花瓶,插有一束红玫瑰。

梦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扭动了开关,播放出阿拉伯音乐《谜》。美妙,动听。

梦苑把灯光调暗,然后到卫生间洗浴。

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雨亭坐在沙发上,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扩展了,在这明净的夜晚,他的心中仿佛充满了细声密语,无数仿徨苦闷的欲念都在他心中突然蠕动起来,像有一种吸引力把他和这充满生命的意境融合在一起了。在这柔和的夜里,他感到神秘的东西在颤栗,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动,他闻到了一种幸福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又是漂忽不动的,他的心既快活又惆怅,既幸福茫然……梦苑出来了。

她像那幅luǒ • tǐ油画。

雨亭怎么也看不清她。

她轻盈盈地走来……雨亭感觉到了她灼热的呼吸。她缩在他的身上,她的手触及到他的头,她的湿湿的散发,落到了他的脸上。

雨亭闻到了这头发独特的香气,他的头昏眩起来。一种奇怪的不可抗距的力量驱使他双手拥住了她,拉向自己……她那富有弹性、灼热、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脯,他的心跳快而激烈,他感觉到了她光滑柔软的身体……人世间的一切都无影无踪了。一切都在盘旋,美妙的音乐在回荡、升华……他有点恍惚。

他仿佛飞向北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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