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卿园执剑问心(1/2)
且说,莫邪泷璃被白衣人“挟持”到了一户绿意红墙的开阔院子前,门头匾字曰---竣杵潭。
微雨中,祝鼎飞转过身来,淡淡看着她,隐隐间觉察到了她美丽而又倔强的脸上的敌意。
“你还要什么。”
她内心无力地。
“很多。”
他直言不讳,眼神迷离。
“请不要再救我!我是莫邪天的女儿,别有洞天阁已毁,再没有你需要的任何东西!”
她眉间深蹙,为什么每次见他,愤怒、不想压抑自己、这些天所有的坚强、隐忍、深藏的伤痛和恐惧,统统倾泻......
他静静站在她的对面,深知她心底那份呼之欲出的悲痛!短短数日,尽失亲人、挚友、家园......他不再追问。
“进来。”
他柔声命令。
“我不。”
每次都是他命令,她不必服从。
下一秒,他移步她面前,低头凝视,深邃的眼,浑厚的气息逼向她的脸,二人几乎眉眼相对!他轻拉衣带,手一扬,身上的披风已移到她的身上。
她向后退了一步:
“你,自重。”
祝鼎飞身手敏捷,一个反手,轻轻环过她的腰,就这么一圈,她已妥妥被搂入怀中。
她越想挣脱他越搂得更紧,黑眸深邃,嘴角微扬:
“你不走,只好我抱你走。”
“祝鼎飞!”
她着急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我。”
他饶有兴致地俯视她,只见她脸颊如晕,眼似琉璃。
当院中所有人,看着他们的宴王抱着这个眼含怒意的女子徐徐走进来,全都瞠目结舌。
敖飘是自小尾随王爷长大的,可谓形影不离,可他对眼前情景也难以说明。
他把她放在墨卿园门口:
“出了这院对你毫无好处,你知道。”依旧语气如冰,而后,径直离去。
莫邪泷璃举目四望,这是一个书香袅袅,四壁奇趣的小园子。水榭栏头,白云入画,绿植苍翠,小桥依依。低头端看手里的莫汉冬玉,他身上的绿木棉香味已不在,是该物归原主了。
少倾,烟角来了,依旧眉眼玲珑:
“莫邪姑娘,王爷让我来陪你用膳,或者你的外衣都湿了,你想先沐浴呢?”
莫邪泷璃解下披风放在一旁,心绪缥缈。
桌上饭菜一一摆好:
“这饭一定要好好吃,先不说这里每一样菜式都是王爷找了最得意的厨子按你家乡口味做的,单是为了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以后更有力气应付坏人这一点,你就应该好好地多吃一点哦。”烟角虽然口齿颇为伶俐了些,但心地善良确是不假。
“什么是坏人?”
莫邪泷璃呆呆坐着,望向雨色迷蒙的窗外。
“那要看每个人的理解了,王爷从不介意别人说他是坏人或好人,但我们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
淡淡语气犹如彻骨的寒冰。
“坏人中的好人呀。”烟角喜滋滋地,“我十岁时,王爷在河道上追了一天从西疆飞贼手里把我抢出来,当时他手臂中了数刀,血一直染红我的衣裳,也不曾把我放下。自从王爷来到永州,百姓终于可以白天热闹的赶集市,夜晚不用担心盗贼为祸,而四方江湖的门派或多或少都受过王爷的恩惠和扶助。我觉得这样的王爷是好的。”她语气平淡直白,可内情丰富,褒奖深重。
莫邪泷璃安静地体味这番话,是啊,要看去清楚并去评价一个人有多难!
“烟角,我和兄长走散了,能否帮我打探一下他们的近况?”
烟角使劲点头:
“你放心吧,他们入了比翼城就好了,王爷让外面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谢谢。”
她深感疲惫,他们在比翼城应该是安全的吧?此刻她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去给你烧水来,你洗了澡好好休息一夜,到了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烟角的体贴入微,让莫邪泷璃想起了满枝:
“你几岁了?”
“我十六了。”
“满枝也有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妹妹,也是这样快乐的模样吧。”
她没有见过满枝的妹妹,但她希望她是这样。
“是上次和你来的那个姐姐吗,真好!”
烟角像听到什么绝世好消息似的满足。
莫邪泷璃异常安静看着对方,被烟角的快乐知足渲染,也许,还有什么比努力活着更加好的呢。
墨卿园,占地虽小,亭台楼阁俱全,处处盛景,更重要的是机关处处,通达玄关,布局巧思,极易迷路。
次日,莫邪泷璃由烟角引着闲逛了一圈,就让烟角回了园,独自坐在溪边发呆。
她发呆,廊上的“飘然白衣”也入神,他心里不自觉翻腾的念头只一句:
“但愿不是你。”
“莫邪泷璃你真是被软禁得可以!”
她明白,不用说竣杵潭,单单一个墨卿园里就高手密布,看管森严,根本让人害怕,自己如何逃得了呢。
夜,估摸着众人已睡下,门禁松懈,莫邪泷璃悄悄出了房门。
曲径幽廊之后,来到一间掌灯的小屋,屋子格局宽敞,十分的雅致。
怎么有一股药香飘出?她小心地向窗内看去,是药房,四壁齐整的放着满满的药柜,柜里是各种药材大小药瓶,数目之多,令人咂舌!中央方桌一侧坐了一个年轻的紫衣姑娘,眉目清秀,神情专注地用一支小称称着药,在这暗夜里,那么专心致志,仿佛外界任何事物都无法影响她一般。
“看好了嘛?看好就回去。”
她的思绪被不远处低沉的声音打断,不必说,她已然知道身后嘲讽她的人是谁。
祝鼎飞和敖飘就这么一前一后站在院子中央,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二人轻装持剑,显然是刚刚练剑归来。
她真是了无知觉吗?被人盯了也毫不知情,挫败!
“我何时可以走?”
语气微嗔。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双眸沉寂,倒是答得轻巧。
“我触犯了王法吗?亦或是惹了你宴王府?抓我来总得有个理由,不然我肯定走。”
她睁着一双水眸忿然凝视他,心里却打鼓,明明被软禁得寸步难移,哪里来得底气,这般胸有成竹。
“我没有抓你进来,我是抱你进来的。”
他双手抱着剑,目色如寂。
“你!”
听到这句,她心里直想给他一记拳。
倒是敖飘笑了:
“跟了你十六年,头次见你这般请人入府的!”
祝鼎飞没有再说一句,转身走开。
敖飘走过来,很是恭敬地说:
“莫邪姑娘先不走,请静待你兄长的消息再说。”
莫邪泷璃对这对阴晴不定的主仆忽冷忽热的表演真是哭笑不得!
她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他周身黑衣,身形魁梧,眼睛很特别,蓝色---外族人!目光清澈,机警,周身戒备,非常适合肃杀的人选,轻功高,脚程快,上回在逐光山雪地里已领教过了。
祝鼎飞忽停住脚步:
“你跟我来。”他眼中似有悲悯或是更加复杂的东西是她不曾看见过的,她缓缓走过去。
来到书房,他稍稍迟疑,遂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的物件递于她。
她慢慢打开,全身震簌:
“血阳刀!”
“是。”他别开脸,语气如冰:“莫邪天已死,别有洞天阁化为灰烬,我只能寻回此刀,你留个念想吧。”
“我此刻就杀了你,替我爹娘报仇。”
她泪眼迷蒙,剑芒闪射,顷刻间,剑尖直逼他心口。
他明白她的悲恸,明白她此时万千的愤怒与仇恨,她悲愤强烈的语气同样直击他的心门。
“这世上能用剑如此指着我的人,真是不多。”他丝毫未动,“如果能报仇,动手。”
“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摇摇欲坠,蚀骨的痛和仇恨合在一起,奔走在体内,所过之处,如利剑深扎,疼得无法呼吸。
“若我说没有,你可信。”
他直视她,她的眸色因为情绪激动,此时异常炫彩澎湃,而她眼中所见对方的双眼如大海一样深邃,无迹可寻。
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生平第一次拷问自己,信么?
“我爹到底知道朝廷的什么秘密?”
她转身背向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何刚刚自己的内力如此紊乱,全身忍不住震颤,甚至无力控制?
他眉峰一皱,果然瞒不了她:
“这些都是你的臆测。”
“水落会石出。”她强忍眼泪,语气云淡风轻,内心一片哀壕,“试问在这个魔咒里谁能逃得掉呢。”
“既然逃不掉,安然处之。”
他静静的话语如叶落深潭,无踪无迹。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有血缘关系吗?”
她说这话时,目色沉静,就像在问一个最事不关己的简单问题。
祝鼎飞意外非常,他专注凝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足以让聪慧无比的她分见所有真相,当然,要怎么回答这个同样长久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没有。”
面对她,他不愿撒谎。
现在轮到她错愕了......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隐瞒、逃避。
“关于天霞派,我势必给此事一个交代,别逼自己,你看你现在,虚弱无力,回去养好再来报仇。”他双眸如渊,言语中有薄怒,唤了一声:“扶她回去。”
烟角走进来:
“是。”
“我的伤早好了,以后,我亦不想和朝廷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莫邪泷璃头也不回,狠狠说道。
“好,你是自由的,明日你走。”
他承认,担心她的安危,救她回来,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错误的一件蠢事,好了吧。
他忿然转身,走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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