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闷斗(2/3)
方守礼急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说道:“父亲,那法国人听说了早上阮三儿的事情,过来察看,我虽然哄走了他们,但是听那少尉的意思,他们未必就立刻走了。”
方显忠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原来今天早上,胡老三听到阮三儿的事情后,竟然就没来方家,只派了一个小跟班来,说自己病了。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这胡老三一向与方家亲近,平时少不了礼尚往来,今日方家有难,竟转身而去。而这法国人,虽然平时也有些往来,都是官面上的,从未有深交,这时倒紧赶着过来,真是人情似纸,薄厚难知啊。
方老爷脑子里一阵人世沧桑的感叹,浑然不觉法国人走后,树上的知了渐渐没了声息,更不知道,方府周围的灯,渐次的都灭了,四下里仿佛天地初生宇宙洪荒时一般,森寂,阴暗,只有方府灯火通明,直冲云霄。这次第,倒是应了先贤的一句诗: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这方府,就是黑暗中行驶在风浪里的船,谨守着一丝光明。
但是光明并没有长久。一阵风吹来,虽是越州酷暑时节,竟有人打了一个冷战,眼见得黑云遮月,居然是要下雨的样子。有那脾气爆的,张口就要骂娘。可是一张开口,才知道自己发不出声来。这时前门猛的碎裂成粉,簌簌而落,众人才见到前檐上的灯笼残破烛灭,继而觉得顺着前门,一股威压若有形质,直侵进院来。前院里假山上树枝上挑的插的灯笼火把,由远而近,一一熄灭,像是有风轻轻的推着黑暗前进。黑暗拉开一道长墙,越推越近,直迫向众人。长墙过处,声息全无,灯火尽灭。风继续前吹,吹过站立在最前面的几个护院,那几人无声无息,仿佛突然被人抽去了骨头,萎成一堆堆肉泥。
见到这等诡异场面,不但方府的护院家丁一个个呆若木鸡,就连一向胆豪的方守信、精明的方守德、多智的方守礼三兄弟,也是不知所措。本以为清门来了,大家刀对刀,枪对枪,就是死也能拼上几个,轰轰烈烈。哪知遇到的,却是这等非人的怪事,让你这一腔的热血,洒也没地儿洒去,生生的逼迫。
风吹黑墙,似慢实快。众人里有那些聪明的,想要转身而逃,但却抽不开腿,那胆小的,想张嘴喊天,却是发不出声。正在此时,说是迟那是快,只见前堂猛然跃出一道人影,却是方婉容抢身上前,奔跑中双手连续结了几个怪异的手势,奔到最前处,堪堪与黑墙相抵,方婉容伸手取下腰间的香囊,在手里一抻一洒,只见片片金莲花瓣凝在空中,貌似杂乱无序,仔细看却又连为一体,错落有致,亦犹如一墙。那股威压,迎到花瓣,登时一滞。
借着这一滞,方婉容回头冲着众人大声命令道:“都退到前堂门口去!这是玄门秘法,都要小心!”
黑暗里有人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又听见一个年老声音说道:“天女散花?不入品的水平,也敢出来现眼?”另一个年老的声音幽幽接道:“看来朱家果然是凋零了,也罢,今夜就将这百年的恩仇,做个了解吧。”
话音一落,只见那股威压越聚越厚,刚才不过若有形质,现在却是越聚越厚,渐渐的竟似乌云压城,泛着鳞光。方婉容站在院中,苦苦支撑,脸上的汗珠,瀑布也似的滚落。凝在空中的金莲花瓣,夹在两股力量之间,先是出现几道裂纹,跟着那远离方婉容的,竟像被人生生拉开,碎成数片。方婉容见状,猛然盘膝坐下,咬破中指,挥手一洒,滴滴血雨夹在花瓣之间,瞬时金莲花瓣中裂者弥合,碎者复聚,凌空悬浮。一时,花瓣与血雨共生,隔断光明与黑暗。
黑暗中便听到之前的老人又说道:“死便死了,何必强撑?恁的让人多费气力。”说完,那乌云摇头摆尾,竟是幻化成龙,迎头一撞,金花血雨,俱成齑粉,簌簌而落。
方婉容花容惨白,双手连结法诀,倾尽全力,却也只是将那花粉在空中又凝了一瞬,就这一瞬,乌龙长啸,横尾一扫,方婉容直觉压力如山,再也支撑不住,漫天花粉顿时落英缤纷——遥想那时花开,天女爱怜,如今不过刹那,零落成泥。方婉容一口鲜血吐出,身子在这漫天花雨中,像断线的纸鹞,飞了出去。方守信纵身向前,将姐姐接住,一接到手,便蹬步急速退后。
不料那乌龙并不着急,停了一停,慢慢散去龙形,渐渐淡去。
但见黑暗中,慢慢走出三个人来。二老一少,想来就是刚才发声的三个人。
众人看去,老者都一般胖瘦,中等身材,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只是一个头发乌黑,一个头发雪白。中间那个少年,手执折扇,玄衣瓜帽,腰间佩着玉玦,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英俊非常,一表人才。
少年冲着众人拱拱手,说道:“清门、爱新觉罗?载泓,见过诸位了。”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曾想到,使出刚才那种黑煞手段的人,竟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清雅俊朗的少年。更不曾想,这少年竟还是满清皇族之人!这时方显忠的话音从前堂屋中朗朗的传了出来:“远来是客,还请公子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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