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心生占有(1/3)
他的语气轻快,多像一句假意嗔怪的抱怨。
颜不闻看着温知礼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晦暗不明的视线若隐若现于反光的镜片之下,他一如往常的姿态优雅,神色如常,可却让她莫名的心底微微发涩。
焦黑朽败的寂寥废墟成了他身后醒目的背景,温知礼那一瞬似覆了陈年霜雪般的神情,好像只是颜不闻的短暂幻觉,她再度凝视他,得到的却是只有能化去薄冰的温和笑颜。
颜不闻藏去那抹突兀的违和感,认定大抵真的是她看错了。
“抱歉知礼,临时发生了点事情,让你久等了。”
“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直接同我开口。”
“就当是我向久等的你赔罪了。”
她不知道少年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他在某个角落站了多久,更不会知道,他其实就坦荡地站在火场的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寸寸收紧拥抱着其他人的双手。
她不会知道的。
温知礼站直了挺拔的身躯,低着头目光清浅地注视颜不闻,他摇了摇头,多靠近了一步。
“没关系,我都看到了。”
“你抱着原放,他好像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我本来想过去,但...”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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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礼三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约定地点了。
他原先为了避开太阳,而站在树影重重的街道旁。
可没一会儿,他又重归于天光之下,任由白皙的肌肤慢慢被晒出粉红。
清隽尔雅的高挑少年独自一人安静地站立于街边,路过的人不由得都放慢了脚步,纷纷多留了几分惊艳的目光于他身上,但来来往往人潮不断,就是没人敢鼓起勇气上前求得一个联系方式。
无非是他过分漂亮的眼眸太冷淡了,那琉璃瞳里空荡荡,装不进任何东西,疏离得很。
这时原爸路过,认出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温知礼,热情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温知礼眸里刻意泛起润色,礼貌回话。
聊了几句之后,温知礼就看着原爸慢悠悠地向烧烤店里走去,待了没一会儿,又从后门出来,一头钻进了小巷里消失不见。
他没有在意,可就分散了注意力那么两三分钟,烧烤店竟是毫无预兆地燃起大火。
那火烧得烈极,映红了半边天际。
温知礼平静地看着过往行人突然变得慌不择路,纷纷逃窜远离,而有人哭丧着脸,颤抖着声音同电话那头的消防员描述着具体的位置,焦躁又急切,大概只是期望着这场灾难伤害的人能够少一点。
他像个局外人,从容闲适地站着,看着。
直到原放拔腿往火场疯了般地冲去。
温知礼歪了歪脑袋,突然想起原爸曾在几分钟前进过烧烤店,如今看原放这癫狂的姿态,九成九是误会了。
他手插着口袋,冷眼看了会,而后才抬脚准备去阻止原放的自杀行为。
一句话而已,不费力,且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但有道身影比他更快,高扬的马尾好似就近在眼前,拂过温知礼静如死水的心,痒痒的。
他欲要开口,但颜不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朝原放奔赴而去。
温知礼脚步立刻停滞下,连带着下意识绽开的清润笑容都敛了回去。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颜不闻坚定地奔过去,只思虑那么一刻,而后便满目心疼地将原放纳入怀里。
温知礼有意换了个位置,好让他更清晰地去捕捉颜不闻的神情。
他看到她沉稳轻柔地拍抚着原放的的背,熟悉的张扬明艳在顷刻间悉数化为隐忍的温柔。
温知礼那时忍不住出了神,他觉得这个神情如此熟悉。
又觉得那么陌生。
这令人动容的关心,不似给予颜不问的那般坦然深厚,可却又多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怜惜。
怜惜到可以忍受少年滚烫的泪濡湿她洁白的衣衫,怜惜到腰肢都快被折断了,却生生强忍着疼,轻声细语地去安慰始作俑者。
但那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对原放这么耐心。
温知礼开始有点分不清,原放和颜不问各从颜不闻身上得到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他昨日还想得极为透彻,颜不闻给予颜不问的关怀与疼爱,不论原因是什么,总之他也想要。
被深切如海的关爱包围,一定很快乐。
可他又不能全要,毕竟亲缘关系,不是他能斩断的。
不过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另一番景象,那心疼哀切的眼神,交织缠绵的双手,紧密相贴的肌肤,细腻温暖的话语,也好诱人。
他也好想要。
不对,应该是更想要。
温知礼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殷红的唇,他的耳畔是刺耳的尖叫和悲惨的哀嚎,众人同哀的景象之下,他清透双眸中纳入的却只有那对相拥的人,甚至想的也只是——
颜不闻的怀抱,是不是又香又软。
倏地,温知礼垂眸笑了。
若说最初相遇,他将那多年来的执念认出,完全出于本能的刻意吸引,不过是为了靠近她,偿还她。
可后来的相见,被强行加以关怀的温知礼,尝到了甜头。
独善其身很好,但拥有来自他人的某种情感羁绊,锦上添花也不错。
再然后,也就是现在。
他藏得极深,几乎无迹可寻的抢夺欲,竟是被一个拥抱,一个眼神给引出了。
温知礼舔了舔干涩的唇,心尖竟兴奋地微颤了起来。
他勾着唇想起前段日子随口指导原放做的那些,比如每天要不间断发消息,凡事只要有她在身边,都要以她的感受为先,而运动会那次演技蹩脚的撩衣擦汗,也是他教给原放的,一个吸引目光但不止吸引一道目光的小手段。
虽然温知礼开始怀有别样心思,但日后他依然会尽他所能地帮助原放。
至于如何帮助。
他也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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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礼眉目含笑,但那点笑意却隐隐透露着牵强。
他屈身逐渐靠近颜不闻,眼底的光明明暗暗。
“我本来想过去的,但...”
但他还没说完,颜不闻却是如避洪水猛兽般,朝后惊退半步。
温知礼眸光一沉,垂下鸦黑睫羽僵立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微勾的眼尾泛起昳丽嫣红。
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被迫陷入被动的温知礼难堪地撇过头去,抿起嘴唇连连后退,二人之间所隔,如天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颜不闻感受到他骤然低迷的气息,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她退半步的动作没有任何排斥他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身粘腻汗水,想必她身上的气味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所以颜不闻不想让温知礼靠得太近。
他是个就算察觉到不对劲,也会顾及到别人的颜面强忍着不说出来的人,颜不闻不想让他的鼻子平白遭了罪。
“不闻姐不用解释,我明白。”
“我下次一定不会越了界离你太近,刚才让你感到为难了,对不起。”
温知礼将颜不闻的道歉堵了回去,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他匆匆将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胡乱搪塞了个借口试图掩盖过去。
可惜了颜不闻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温知礼越是不想听到真话,她就越是得说给他听,否则误会来猜测去,麻烦事将会越堆越高,日后被压垮了,后悔都来不及。
她看了眼温知礼静静垂落在身侧的手,纤细的手腕好像两根指节就能将之圈住。
颜不闻忍了忍没去牵他,毕竟眼前这人并不是她那个生了气就要人哄的傻弟弟。
他们不一样。
“知礼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后退不是不想你靠近我,更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因为身上汗味重,不想你闻到,所以才退开。”
“是我太大意了,你别多想。”
理亏的人毕竟是颜不闻,因而和温知礼说话的时候,她无法避免地将语气放得轻极了,甚至还不自觉地带上了点低哄的意味。
立身于同龄人中的温知礼,在他人眼里可能确实已经足够成熟稳重了,但在颜不闻面前,他只是个和颜不问他们一般大的孩子而已。
无论眼前人是原放还是他,陪着颜不问一路磕磕绊绊长大至今的颜不闻,总是下意识地会对他们多一点耐心。
颜不闻的解释,在温知礼的意料之中,却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断思考着多种可能性的大脑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温知礼抬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终于愿意重新去正视颜不闻。
“嗯,我知道了。”
“不闻姐我们走吧,已经快到我和医生提前预约好的时间了。”
他不再提这件事,同时也将颜不闻因来迟而给出的承诺忽略,温知礼好像恢复了以往好脾气的模样,脸上已经寻不到半点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
颜不闻定定看了他片刻,看到他从最初的任由扫视到后来的疑惑不解,其中始终看不到她想看到的。
她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心里却不禁吐槽,破小孩心思真难琢磨。
给她的称呼都变了,说不生气肯定都是诓她的。
去医院的路途上要耗费不长不短的二十分钟,颜不闻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心无波澜。
直到医院那栋dú • lì于大城市中的标志性建筑隐隐现了身,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温知礼坐在副驾驶上,安静了一路。
突然就,怪不自在的。
微斜向副驾驶的后视镜,可以清晰地看到温知礼的模样,他半身倚靠着车门,目光专注地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绿化带。
修长的双腿委屈地歪在狭窄的车座前,白净的手搭在膝上,捏着手机也不玩。
如果没有先前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他这样岁月静好地坐着,还真像一道非常值得人驻足心上的风景。
“知礼,医院快到了。”
可惜这风景出现的时机并不那么恰当,无心观美色的颜不闻突然出声打破车里诡异的寂静,颇有点没话找话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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