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油糖(1/2)
一块纸包裹着的饴糖被放到灵牌前,王简自言自语道:“老师,吃块糖,甜。”
突听外头传来瑶娘的声音,“郎君,天晚了该歇着了。”
王简应了一声,把暗格的门锁上,将书架归位。
第二日他起了个早,练了半个时辰的王家枪法。
李南站在屋檐下伺候,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自家主子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那套枪法在他手里攻击性极强,辛辣又勇猛,比以前更精练许多。
待晨钟声敲完,王简才作罢。
李南送上汗巾,他接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红缨枪丢给他。
李南双手接住,说道:“郎君的枪法比往日更精进许多。”
王简淡淡道:“比兄长差远了。”
李南:“话可不能这么说,郎君是文治,大郎君是武功。”
王简没有说话,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哪有那么多理由。
瑶娘上前伺候他梳洗,王简先用过早食才去换的襕袍。
她耐心地给他束腰带,正衣冠,说道:“绯色倒是衬郎君的。”
王简垂眸睇她,“紫袍不好吗?”
瑶娘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紫色显老气,郎君年轻,就应该鲜艳一些,更显意气风发。”
王简理了理袖子,只有爬到了三省,成为尚书令或中书令,侍中这些品级,进政事堂才有话语权。
他未来要干掉废太子,瑞王,端王,还有自家老爹。
道阻且长。
戴好官帽,李南伺候他出门。
御马的车夫早就在府门口等候着了,王简由李南扶着上了马车,李南把杌凳拿到前面,坐到马夫身边,御马前往皇城。
结果他们还没出文庙坊,贺亦岚驾马看到李南,匆匆勒停马儿,问道:“李南,你家主子回来了?”
李南应道:“回贺郎君的话,昨儿才回来。”
马车里的王简听到贺亦岚的声音,撩起车窗帘子。
贺亦岚道:“三郎这是去上值吗?”
王简:“去宫里。”
贺亦岚:“晚上回府了我来找你。”
王简应声好。
两人出了文庙坊便分头散去,一个去皇城,一个则去鸿胪寺。
今日皇帝赵章心情不太好,一早就被尚书令给怼了。
他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又娇养在深宫,不知人间疾苦难免天真,被尚书令怼了也是无话可说。
但到底是小皇帝,心里头还是不太痛快。
马公公哄了他许久,他憋着气,抱着一只鸽子坐在椅子上满脸不高兴。
稍后突听内侍来报,说国舅来了,赵章都没提起兴致。
王简由内侍领进大殿,行君臣礼。
赵章看着那身扎眼的绯色,无精打采道:“舅舅,我不高兴,你哄哄我。”
王简:“……”
视线默默地落到他手里的鸽子上,这位天子不高兴的时候玩鸽子,没有玩下人撒气,已经很不错了。
马公公做了个手势,闲杂人等皆退了出去。
王简朝他挥手,马公公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路过他时小声道:“今儿一早陛下被尚书令骂了,心里头不痛快,劳国舅好生劝劝。”
王简点头。
待人都走光了后,他朝赵章招手,“陛下过来,臣有悄悄话要说。”
赵章把鸽子放到桌案上,屁颠屁颠地走了上前。
王简拍了拍他身上的两根鸽毛,问道:“尚书令骂你什么了?”
赵章想了想,学尚书令的动作把数落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
他的模仿能力强,像模像样的,颇有几分滑稽。
王简抿嘴笑,“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
赵章不高兴道:“连舅舅也数落我。”
王简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笑。
赵章觉得他那身绯色扎眼,嫌弃地拈了拈他的衣袍道:“什么时候给舅舅换成紫袍,把你扔进那堆老头里让他们训你。”
王简打开他的手,意味深长道:“当一个废物挺好。”
赵章:“???”
王简做了个手势,赵章附耳过去,听到他小声说:“陛下就要做一个废物才好,这样你外祖才对你放心。”
这话听着不大对味儿,赵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舅舅你是认真的?”
王简点头。
赵章:“可是……”
王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章觉得他不对劲,悄悄把他拉到柱子后,压低声音道:“舅舅是不是疯了?”
王简失笑,“我没疯。”又道,“你想不想掌权?”
赵章眼睛一亮,搓手道:“想啊,做梦都想。”
王简:“那就老老实实做一个废物,你现在是箭靶子,箭靶子太聪明太有主见了会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吗?”
赵章连连点头,“会被戳成蜂窝。”
“想不想被戳成蜂窝?”
“不想!”
“那就乖乖让他们训,让他们骂。”
赵章不爱听这话,发出灵魂拷问道:“可是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王简附到他耳边,“舅舅偷偷替你挖他们的墙角,偷偷的。”
这话把赵章逗乐了,悄悄道:“舅舅你也太坏了吧。”
王简斜睨他,“瞎说,他们才是坏东西。”
赵章试探问:“外祖的墙角也要挖吗?”
王简不答反问:“你想靠你外祖还是靠你舅舅?”
赵章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舅舅了。”
王简:“那就听我的话乖乖当一个废物给他们看,你成了废物,他们才放心,我才好偷偷挖墙角,明白吗?”
赵章一扫先前的不痛快,高兴道:“好,当废物好啊,我最在行了!”
王简摸摸他的头,“以后还是要学东西的。”
赵章点头,“只要舅舅愿意教,我就愿意学。”
王简满意道:“小机灵。”
舅甥两坐在一起唠了许久。
赵章是真真正正被这个舅舅哄高兴了的,任何事情,只要是他开过金口的,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办到,这点他深信不疑。
现在王简开了口说要想法子让他掌权,他也是深信不疑。
因为之前王简从未说过这些,也从未把国公府和自己分割开来,现在是第一次把父子切割。
赵章很是高兴,他惧怕卫国公,也隐隐意识到他的外祖并不想只做纯臣。
那种日益膨胀的野心不止他感受到了,他老娘也嗅到了危机,所以才会经常骂他是不上进的废物。
而以往王简是国公府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们母子对他是依赖的,也是喜欢的,但也不能挑拨离间,坏了血缘亲情。
现在王简主动与国公府分开,这意味着他这只雏鸟可以彻底放心去信任依赖。
他不信卫国公那个外祖,但他信王简这个舅舅,因为他老娘自小就告诉他,唯有这个舅舅才是真真切切为他们母子考虑,其他人都是有利可图。
这点赵章是认可的,有十多年的相伴扶持为证。
把小皇帝哄高兴了后,王简才去了内宫。
当时王太后正同小宫女玩双陆戏,听到他来了,忙道:“快把三郎请进来。”
内侍将王简请入偏殿,王简行跪拜礼。
王太后冲他招手道:“三郎过来,许久没同你玩双陆了,今日玩一局。”
王简应声好。
宫女起身退下,刘嬷嬷亲自上茶饮。
棋盘上黑白棋子各有十五枚,棋子呈锥形,用骰子行棋,谁掷的骰子点数大谁先行棋,先走完为赢。
王太后先掷骰子,说道:“听说前些日你去了慈恩寺?”
王简点头,“祖母去清修,陪着她去小住了阵子。”
王太后狐疑地看着他,“你年纪轻轻的,不好好上值,去和尚庙做什么?”
王简拿过骰子,掷出来的点子比她大,先走白棋,说道:“这一趟还小有收获呢,在寺里遇上了皇叔梁王。”
王太后愣了愣,“梁王?”
王简点头。
王太后啐道:“那老头脾气古怪,又是废太子一党的,对咱们王家人是最看不顺眼的,你去撞上了,他还不得挤兑你?”
王简笑,眼神闪烁道:“他瞧不起我,祖母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王太后“啧”了一声,“这倒是实话。”顿了顿,“你去拜见了?”
王简“唔”了一声,说道:“我去陪三个老儿打了半天叶子牌,运气好,赢了不少铜板。”
这话把王太后逗乐了,端起茶饮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玩牌了?”
王简掷骰子道:“是他们非得拉我去玩的,打了好几天的牌,赢了六七百文。”
王太后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她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岁年轻人跟几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打牌的情形,更何况还是死对头。
这完全不像王简平时的作风。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弟弟是非常正经的,甚至比较端,还刻板得要命。
他能跟那群怪老头混在一起打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事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
“没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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