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痛哭(2/2)
谁又能想到明日、以后……
哎。
良久。
情绪终于被泪水消解,穆悠用袖子抹干脸,从怀中取出巾帕,想了想,试探着直接伸向景晚月。
景晚月没有拒绝。
穆悠紧张的心放下了,但不敢过度,只认真又迅速地擦好景晚月脸上的泪痕便收手退开。
“你……是发糕的父亲。”景晚月垂着头低声道。
穆悠呆呆地看着他。
“发糕应当听出了一些,你尽可以同他直言,我不阻拦。日后你多去照料照料他,日后……你与他无论想做什么,我也都不阻拦。”
“你别悲观!”穆悠总觉得景晚月的话里有些旁的意思,连忙劝道,“圣上只把你们拘在府中,还同意我来探望,就说明仍有余地,圣上也得先冷静冷静,待今夜过后……你放心,稍后我就入宫,圣上给了我令牌,可以随时入宫,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多谢。”景晚月道,“但你更要顾着自身,你初入朝廷,很多事尚不能熟练应对,即便是赵大将军的义子,又有圣上信任,但此事甚大,你不可冲动。”
“我明白!我有分寸的!”穆悠眼中闪着光,笃定地保证。
景晚月点了点头,片刻后问:“小师叔他……”
穆悠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道:“死了,当场就死透了。尸身暂时收着,应当是要等结案后再行处置。”
景晚月放在膝上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刚刚哭过的眼里全是恍惚:“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觉得危险,下意识觉得绝对不能出事。”
穆悠垂下了头。
的确,山流做了非死不可的事情,还将整个丞相府置于险地,但他终归与景晚月一同生活过,景晚月对他不可能毫无感情。
但从前次那个雪夜开始,一切变化得太快了,今日亲手杀死他,景晚月心中一定很复杂、很难过,甚至可能就此留下一生的阴影。
穆悠担心起来,有些忐忑地来到景晚月身边坐下,腰背挺直,手脚也放得十分规矩。
“你……千万别钻牛角尖,那个时候大伙儿都是一样的,来不及想任何,只凭着应对危险的本能出手。后来一回想,我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莽撞,陛下和你们的确要保护,但我就那样直冲上去,没有任何后手,万一死了……不是怕死,而是没有后手,哪怕我就算死了或许也没办法解除危机,甚至反而会让状况变得更加危险。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不够有经验,索性还好……”
他侧头望向景晚月的侧脸,因为方才哭过,景晚月的脸和眼睛泛红,又穿着红衣,有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摄人心魄的美。
穆悠的脸有点烫,只得挪开视线,继续道:“所以其实是你救了我,也救了大家,没有你那一招,后果不堪设想。他、他士动选择如此,便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你别给自己添负担了,好么?我、我不太会劝人,你……”
“我明白。”景晚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小师叔近来做的所有事我都看不懂,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我本以为还有机会慢慢去了解,但他却……你不觉得,他死得太轻易了吗?”
穆悠一惊,“你是说……”
景晚月侧头与他对视,笃定地点了点头。
山流的实力他俩有目共睹,虽说刺杀天子难上加难,但也不至于被一击毙命。
穆悠抱臂思索道:“是不是因为他先前走火入魔损了功力……”
“倘若如此,难道不该先行休养,等到功力恢复,有了把握再行刺杀?退一万步讲,他今日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刺杀,胜算明显更大,可他却选择了首先现身,让我们有所警觉。”
穆悠眼眸一缩,恍然大悟。
如此看来,此事果然更有内情。
“我明白了,我会沿着这些线索仔细去查的,总之绝不会让这件事草草定案。还是你细心,我比你差得远了。”他一脸崇拜地笑望着景晚月。
景晚月却疲惫地摇了摇头,“司隶校尉做久了,有事没事就是胡思乱想,也许事情根本没有这么复杂,这世上本就巧合众多,许多人做事也常常不需要缜密的理由,只是随一时意气而动。比之那样,我瞻前顾后,亦是远远不及。”
“你的瞻前顾后都是有道理的,该果断的时候也一直很果断,因为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却……不是。”穆悠认真地说完,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窗口,“我一直浑浑噩噩,张扬冲动,不顾后果,不过还好,我现在也越来越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了。晚月,你还想成为名将吗?”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景晚月。
曾经还是程钺的景晚月在那个狭小的草料房里第一次讲出所谓名将的时候,穆悠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两个人并肩携手,一起站在世间之巅。
这是他如今的,也是一辈子的追求。
“我……”
景晚月低垂眼眸,心头十分复杂。
他固然是想的,可这些年来诸事纷扰,心性被消磨了许多,所以他会觉得与穆眠秋在一起,过对方所说的那种日子很好。
没有听到答案,穆悠有些失落,支支吾吾了一阵儿,又问:“那你喜、喜欢山流吗?”
景晚月登时抬起了头。
穆悠感受到了,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问问。”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其实先前景晚月也数次问过自己,可又总是放下,总觉得没到时候,不想逼着自己那么快就给出答案。
如今想来,那是逃避。
不能再逃避了。
景晚月将手攥住,眼帘垂下,长睫在灯影中落下一片黯然。
“喜欢的,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很轻松,所以……是喜欢。”
穆悠愣愣地站着,没有回话。
灯烛静然。
良久,穆悠终于说:“你睡一会儿吧,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我们都要坚持,千万别耗坏了自己。”
又片刻后,景晚月“嗯”了一声。
房门推开又缓缓合上,室内再度剩他一人。
他想,如果这次能顺利度过,那么便也没有必要去问穆眠秋了。
谁都没有必要。
小发糕最在意的两个爹爹已有,而他最在意的,始终是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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