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急转(又万更)(3/4)
内心来回磋磨,病情反反复复,三日后,他强撑着病体起身,前往飞骥营进行交接。
兜兜转转,正式升任都统的日子终于到了。
从前他万般想不到,这一天竟然会是这样的。
大齐官制,官员交接,前任正式卸任,脱下官服后,新任官员方能再行穿戴。
故而景晚月眼下穿的仍是将军轻甲,都统官服由副将暂管,容后呈献。
飞骥营为这一日做足了准备,各处收拾停当,除执勤巡逻者照旧坚守本职,全营将士列队迎接,从营外一路排向营内最大的校场。
新官上任本就引人关注,何况景晚月出身显赫,年少有为,据说还英俊漂亮,没有人不想趁此机会多看几眼。
除了穆悠。
他站在自己的队里,面无表情,双目布满血丝。
“属下参见景将军——!”
营外士兵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营内等待已久的大伙儿顿时兴奋了,唯独穆悠双目一眯,双拳用力,青筋爆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能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甚至呼吸声!
他根本不想站在这里,他根本不想再看到那个人,可是又……
他只能用身为什长当负责任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见礼声一层一层,由远及近。
直到传到他身边,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来了。
穆悠所在的方阵喊“属下参加景将军”的时候,他并未开口,他根本开不了口。
他只感觉到了一阵风响,一缕带着苦涩的淡淡香气,以及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他不受控制地用余光望去。
景晚月大步行于道路正中最前方,身着银色披风轻甲,脚踩高腰白丝武靴,腰悬双剑,乌黑的长发以名贵的银色小冠高高束起。
他下巴微抬,面色比从前更白一些,棱角更加分明,颌线更加突出,眉梢、眼角、唇角显得更为锋利冷锐。
……这就是他说的未经易容的真面目?
突然,景晚月像是知道他站在这里似的,眼神往这边瞟了一下,穆悠浑身一凛,立即收回了视线。
再看时,便只能看到景晚月向前方走去的背影了。
穆悠憋闷地吸了口气,再度将拳头握紧。
又突然,身后衣摆被轻轻一扯,他回过头,刘宁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队伍之中不得喧哗,刘宁便以嘘声问话,为了方便穆悠看懂,口型十分夸张——
“头儿,这景将军怎么跟程钺长得那么像?简直一模一样。”
“程钺呢?之前听说他被景将军的副将看中带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已经知道了穆悠和程钺在一起的事,是因为不久前穆悠过于兴奋骄傲,便在出营演练时告诉了他们。
他自然还是有些难过的,但很快就又被自己那套道理说服了——
穆悠很有本事,从马兵直接升上伍长,没过几天就又升为什长,说不定以后还会升,的确更比自己配得上程钺。
只是眼下他这话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悠一听就怒火中烧,根本懒得理他,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刘宁:……
他心说自己若有哪一点能胜过穆悠,那一定是脾气。
程钺和穆悠在一起,大约有时也是会受气的。
这么一联想,他不禁又为程钺担心起来。
军中做事历来简单明快,周宇还特别提过景晚月正在病中,故而交接仪式不多时便结束了。
众人正以为这就该散了,不料景晚月突然下令,点了一些人前来校场集合。
有穆悠,有刘宁,有王若,有王冲和李小双,还有一些其他人。
众人莫名惴惴地来了,巡视他人,发现营中所有的非齐人士兵都在,而另外的那些……
穆悠心中一动,大约明白了。
他们作为下属,无令不得乱看乱动,故而他眼下虽然离景晚月很近,却看不到坐在高台上的那人的脸,依旧只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威压。
而后威压越来越冷、越来越强。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大伙儿甚至连气都不敢出,只努力缩着身子,眼观鼻鼻关心。
穆悠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程钺……
他的程钺始终是淡然而温暖的,何时给过人这种感觉?
“尔等抬起头来,看着本将。”许久,景晚月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冷,好像没有任何感情,还带着些许沙哑。
众人犹豫片刻,只好更加惴惴不安地抬起目光,紧跟着,场上一片无声愕然。
所有人都吓坏了。
景晚月坐在椅上,一手按剑,清冷的眼眸扫视众人。
“如尔等所见,本将的脸很熟悉吧?”
场下鸦雀无声,静得可怕,这下,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用意。
景晚月下巴微扬,“没错,本将便是尔等先前所认识的程钺。”
一道霹雳砸了下来。
穆悠队里的人纷纷向他投去复杂震惊的眼光,尤其刘宁吃惊地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过去的时日里,尔等所作所为皆在本将眼中。今日本将上任,便先说清规矩。自今日起,我飞骥营同袍之间,决不允许任何排斥挤兑之事,否则军法处置,至于前罪,本将也不可不论。”
众人:!!!!!!
景晚月右手一抬,站在他身侧的周宇听令,从怀中取出卷轴打开,当即宣布惩处。
在场除穆悠此类曾遭受过排挤的人之外,便是那些曾欺负过人的。
他们一个都没有逃过。
包括已受过刑罚,但刑罚不足的王若,亦包括景晚月曾亲自舍命看护的王冲和李小双。
众人震惊动容,景晚月站起来道:“一码归一码,本将治下从无族属之分,亦容不得任何一粒沙子,尔等可明白了?”
言下之意,他看似是为营中出身卑微之人出头,但实际上只是考虑军法公道,与那人是谁毫无关系,日后亦不会因此有任何偏袒姑息。
所有人都有些愣。
从前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景将军有过许多猜想,或温和、或严厉,甚至凶狠跋扈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却没有一种猜想是眼前这样的。
过于不苟言笑,过于清楚分明,以至于不像是个人。
稀薄的空气中,景晚月面无表情地淡淡道:“该领罚的自去领罚,其余人散吧。”
他坐回椅上,手按了下额头,似是有些焦躁。
众人依次离开,穆悠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路木愣愣地回到自己的营房,坐下以后便双肘压在膝上,躬着身垂着头,明显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方圆几步之内仿佛都缠绕着浓重的黑气。
这么一来,他手下的人固然再好奇,却也只能退避三舍,什么都不敢再问了。
良久,门口投下一片阴影,穆悠正心烦,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部下来了,没理会,结果不料那阴影缓缓缓缓地向他走近,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白衣银甲,很高、很冷,像一柄无形的刀锋。
穆悠心中咯噔一声。
他下意识抬起头,那张不再有任何调整修饰的脸如此近距离地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浑身一滞,整个胸腔猛烈地震动了。
先前在校场上列队时,他虽然也看到了景晚月的真面目,但毕竟还有些距离,亦未能长久地看,是以固然也能看出与从前的差别,但却是消减了的。
而今景晚月就在眼前,一身浅银丝袍,肩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领短披风,孤孤单单地站着,毫无阻碍地对视,脸上细微处与神情气质的变化便被无限放大了。
那双微微挑起的眼仿佛数九寒天里浸润了多年的名贵白玉,漂亮得不得了;通身看去更仿佛天上的仙,周身蒙着一层雾,背后隐约发光,清冷凛然,叫人不敢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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