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2/2)
“今日宜园女眷众多,儿臣依母后之命,令人严格看守宜园各个角落。正宴未开始前,一宫女假借母后之命,带裴姑娘去见皇弟。
“侍卫察觉不对,碰巧时景寻儿臣谈事,故我们一同去寻裴姑娘。我们到时,皇弟意欲抓住裴姑娘的手腕,说了一些话。时景冲动之下伤了皇弟。”
沈星辞不偏袒,陈述事实。
“时景动刀了?”永靖帝语气不明。
“是,当时皇弟想要上前,裴姑娘很害怕,时景拔刀制止皇弟上前。两人起了争执,儿臣未及时拦下,是儿臣的错。”
沈星辞跪地请罪,永靖帝看了他一眼,沉声:“这件事再怎么错也错不到你头上。”
夏贵妃闻言,心一凉。
永靖帝明显不打算责怪沈星辞。
“陛下,林小将军求见。”
林时景有令牌,无召也可出入皇宫。
“让他进来。”
林时景垂首进殿,跪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微臣不敢,微臣今日不慎伤到宁王,特来请罪,请陛下降罪。”
林时景不为自己辩驳,承认错误。
永靖帝看着跪在两边的人。
沈星衍和林时景的态度相差太大,沈星衍丝毫不肯承认错误,恨不得泼更多的污水给林时景。
“儿臣不过是想和那裴姑娘说说话,并无逾越之举。林小将军不分青红皂白伤儿臣,儿臣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永靖帝声音微冷。
这般情形下,他依然在狡辩。
永靖帝上前一步,似要再说什么。
“陛下,”内侍匆匆走进殿中,急声通禀,“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长公主病倒了。”
“你说什么?”永靖帝神色难掩惊忧。
“皇后娘娘派人进宫请御医,现下娘娘正在侯府陪着长公主。”
“那不还赶紧带着御医去侯府,用最快的马车。”永靖帝极快地吩咐。
他扶起林时景,“你快回去看你母亲。今日之事错不在你,回去告诉你母亲,朕必会给她一个交代。”
“谢陛下。”
事出突然,林时景不及多言,疾步往宫外走。
承英殿内陷入难言的安静中。
永靖帝走到沈星衍面前,他一抬脚,狠狠踹在沈星衍的胸口上。
夏贵妃一惊,哭着护住沈星衍:“陛下息怒,您若生气,将气撒在臣妾身上便好,星衍身子弱,架不住……”
“你还护着他?”永靖帝指着沈星衍,怒气难压,一把将奏折扔到他脸上,“看看,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郑阁老肱骨之臣,你竟敢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算计他的女儿,你还要不要皇族的脸面?
“朕说的话你也不放在心上是不是?若是长公主因此事气出好歹来,你永远也别想踏出王府半步!”
夏贵妃抖着手打开那奏折,上面是郑阁老的字字控诉。
郑阁老只得那么一个女儿,婚姻大事全依着女儿心思。
如今女儿险受欺负,他便是拼着不要一身功名,也不可能忍下那口气,将女儿真的嫁给沈星衍。
夏贵妃看完奏折,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事情闹大了。
她觉得郑阁老的女儿是个很好的王妃人选,奈何郑夫人不肯松口。
上次星衍说会解决郑家姑娘,不想竟是这么个糊涂法子。
她这些年任由他胡作非为,却忘了告诉他凡事有度。
一旦越过某条线,一向疼宠他的父皇也可能会翻脸无情。
“父皇,我只是一时糊涂,事后我也亲自向郑阁老赔罪。您就饶了我这一回……”
“饶你一回?”永靖帝摇摇头,满眼失望。
事到如今,他也不肯承认自己今日之错,眼里更无丝毫悔意。
“来人,送宁王回府,幽闭府中三月,任何人不得探望,违者严惩。”
一关禁闭,手中权势自也烟消云散。
沈星衍急着想求情,永靖帝背过身子厉声道:“谁敢求情,严惩不贷。”
夏贵妃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不敢说出来。
宁王被拉出去,夏贵妃颓丧离开,承英殿渐复安静。
永靖帝站在窗前,久久不言。
章皇后自宫外赶回来,见他这副模样,柔声道:“陛下,长公主那边……”
“如何?”永靖帝瞬间回神。
章皇后轻叹一口气:“身子还是跟往常一样,今日是气到了。御医说,需要寻一处温暖之地去养病。可她不肯。”
“为什么?”
“她是想要等两个孩子定下来再说。”
两个孩子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永靖帝低头,帝王脸上第一次有了苦涩笑意,“她这是不放心了。也是,朕从前那样偏袒他,才致他如此行事。皇姐如何能放心?”
“陛下不要多想,长公主不会埋怨陛下。她最是关心陛下,妾身回来前,她还叮嘱妾身,要多多劝慰陛下。您若这样想,才真的伤长公主的心。”
“朕明白。朕对皇姐有诸多愧疚,她却从不放在心上。这件事,朕又怎能不给她交代?”
“宁王会明白陛下苦心的。”章皇后安慰。
“是吗?”永靖帝眼底尽是失望,“或许,朕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一件事。”
沈星辞是未来皇储,他严厉教导不曾有一丝温情。
他将所有父爱给了沈星衍,却叫沈星衍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区别对待。
——
长公主病倒的消息一传到梅苑,裴洛和程语蝶立刻去看望。
御医诊治良久,长公主又喝了药。
两个小姑娘等在次间,等到章皇后离开才进去。
长公主坐在床沿,面色尚有些苍白。
裴洛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比往日里还要凉上一些。
“沈姨,您的手……”
“老毛病了,今日只是恰好犯旧疾。放心,将养几日就好。”
长公主目中有疲惫之色,裴洛和程语蝶不多打扰,让她休息。
远安侯在里面陪着长公主,两人走远了,裴洛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担忧。
“从前我觉得沈姨身子寒凉,今日更甚,是一直这样吗?”
“嗯,我在来侯府时,叔母便很畏寒。这些年反反复复,从未彻底好起来。尤其是换季的时候,更容易复发。”
如今春夏交接,时热时寒,反复无常。
常人不注意尚有可能生病,更不要说长公主。
稍晚时,宫中传出宁王幽闭府中三月的消息。
无人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觉得金都局势变换。
裴洛一直静心等着林时景回来,一听见他的消息,疾步出去迎他。
两人在长廊上撞见,裴洛见他一身安好,提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你去过看过沈姨了吗?”
“嗯,”林时景步子放缓,足以让裴洛跟上,“不用太担心。父亲照顾着,过几日应该会好。只是金都这气候,母亲不适合继续住下去。”
“是要寻一个温暖的地方吗?听说庆安府那边四季如春,可以去那边修养。”
“嗯,我与母亲说过了。只是她想再等等。”
“等什么?”
林时景想起母亲说的,简略道:“秘密。”
两人走到小花园里,坐到凉亭中。
丫鬟和小厮都守在外面,现下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裴洛想起之前那个问题:“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是想问我母亲为何会如此畏寒?”林时景一语猜中裴洛的问题。
裴洛点点头:“嗯,如果不能说,你可以不回答。”
“我可以回答一部分。”
一部分?
“圣上未登基前,先端王在朝中亦有争储实力。金都风云变换,争储日久,端王渐无耐心。他设计绑架我母亲,将母亲关在寒冰水牢中,让母亲受尽折磨。
“端王深知我母亲在先帝心中地位颇重,意欲将此事嫁祸给圣上。我父亲想方设法找到母亲救出母亲,一并揭穿端王阴谋。但母亲在水牢中待得太久,自此十分畏寒。”
裴洛知道些许前朝之事。
先帝最疼爱长公主,捧做掌上明珠。
端王此为,是触了先帝逆鳞。
林时景停顿半晌,声音渐低:“父亲与母亲本已商议不要孩子,不想母亲突然有孕。母亲拼命生下我,也落了病根。这些年反反复复,不能彻底根治,只能慢慢将养。”
林时景看似平静,目光中却透露出自责。
他到底,还是有些责怪自己。
裴洛看出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见他看向自己,认真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自己。”
“嗯。”林时景轻声一应。
其实他从未与旁人说过这些,心中的自责也从未叫他人看出来过。
但裴洛不同。
裴洛以为他还伤心,又安慰几句。
她一直握住林时景的手,直到感觉到有目光落在手背上,她才陡然回神,局促地收回手。
裴洛莫名生出些紧张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握林时景的手。
她看了看腰间的荷包,取下荷包,递过去:“送、送给你。”
送她自己的荷包?
林时景挑眉,裴洛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
她打开荷包,将里面的几朵梨花拿出来。
梨花闷在里面有些久,有些萎蔫,不像刚落下来时那么好看。
裴洛有些失落,想收回梨花。
“很好看。”林时景拦住小姑娘缩回去的手,将那几朵梨花放到掌心。
梨花还带着些淡淡的香味,林时景取下自己荷包,将几朵梨花放进去。
“好了,它们归我了。不过,小洛,你知道送人梨花的意思吗?”
林时景一提醒,裴洛骤然想起梨花花语。
小姑娘脸上敷上薄红,摇头否认:“不是,你喜欢梨花,我看到它们落下,就想着送给你,没有其他意思。”
“啊,原来只是因为我喜欢。”
林时景垂眸,嘴角带上一丝苦笑。
裴洛揪着衣袖,她犹豫半晌,抬头看林时景,小声:“我送你梨花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
裴洛停顿良久,林时景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在紧张中一点点积攒勇气,她回想今日之事,她清楚记得看见林时景来救她时,她的感觉——那是只有他才能给的安心。
当最危机的时刻,她心中最相信最想见的人,也是他。
“时景哥哥,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