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段廷言视角（1）（1/2）

时隔四年后再次回国的那天,晴空湛蓝，阳光耀眼。

段廷言只身一人，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机场,一眼就看到接机通道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向他示意。

那人来到他面前，向他解释道，他父亲段董事长因为公务繁忙走不开，所以让他代为来接他。

段廷言点点头，礼貌地打了招呼。

时隔十多年,他对父亲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与母亲一块生活长大的过程中，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而这一次,是段正铭那边主动联系的他。

虽然父亲没有亲自前来让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失落感。但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觉得如果因为公事，也能说得过去。

父亲的助理很快带他上了车。在车上,段廷言提出想先去母亲的陵园看一眼,但助理告诉他，董事长要求接上他后去为他购置一身新衣，然后直接去市中心的饭店,说在那里已经订了一桌宴席，要为他接风洗尘。

段廷言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听从父亲的安排。

毕竟,父亲也是一番好意,自己要是推迟,有些说不过去。

凝望着车窗外，段廷言又想起,母亲过世前曾告诫他要远离段家，千万不要牵扯上任何联系。

那是为数不多的，母亲说过关于段家的话。

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明说些什么。

他当时答应了。

其实，母亲不说，他也能够觉察到一些关于父亲的碎片点滴。从母亲眼里的疲惫，从家里漏风的屋顶，从桌上简陋的伙食，他能够拼凑出一副父亲的形象。

只是，内心深处，他依旧存着一丝念想。

万一，不是呢？

无论如何，他想亲眼去见见。

段廷言就这样按照父亲的吩咐，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被车送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饭店。

饭店规格很高，面积阔大，装饰豪华。他与母亲生活的那些年，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独自上了电梯，一路沿着长廊走过去，找到了睡莲厅。

早有服务员等候在门口，见他到来，为他推开门，侧身相让，示意他进去。

段廷言踏步入厅，看到里面已经有一对中年男女。

那名中年男人正端坐于椭圆形饭桌的尽头一端，大概五十上下的年纪，有着与他相似的五官相貌，眼神瞿烁锋利，唯有眉心的沟壑显出几分衰弱的疲态。

包厢很大，但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从段廷言走进来那一刻起，安静得有些逼仄。

他站定脚步，沉默了十几秒，终于还是开口出声：“爸。”

段正铭这才略点点头，从喉咙发出一声沉闷的嗯，随后介绍道：“这是你夏姨。”

他指的是坐在椭圆桌左手方的那位三十上下的女士。

段廷言将视线移过去，看到那名女士已经站起身，身上华贵的面料随着她的动作泛着金光。她面容端丽，姿态娴静，唇角也噙着明显的笑意，在与段廷言的目光撞上的刹那，收敛起眸中别样的意味，只婉声道：“廷言，既然回到段家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段廷言看着她，没有接话。

夏玫看了段正铭一眼，清了下嗓子，又继续说道：“一会你好好跟夏薇聊聊天，那是个好姑娘，也是国外留学回来，服装设计专业。你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听到突如其来的这话，段廷言明显一愣。

夏玫依旧笑着：“夏家地产起家，夏薇的父亲把持着族里的房产业。你跟她结婚的话，对你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这番话没有明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段廷言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见段正铭神色依旧沉毅如常，只是说话间的气息显出些微弱的喘：“廷言，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爸......”段廷言神情里露出不可置信。

“夏薇是你夏姨的侄女。”段正铭又补充了一句。

段廷言闻声止声，漆色的瞳仁骤然一缩，薄唇抿直，不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夏家一家三口就到了。

人到齐后，服务员走进来，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菜肴摆放在每个人面前。

席间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夏玫很是殷切，夏家也很热情地回应。

但周围盈盈闹语，皆与段廷言无关。

他虽然与夏薇相对而坐，除却对方主动开口搭话时做必要的回应外，几乎全程沉默。收敛着神色，安静得异常，看似专注于自己的食物，却没有吃上几口。

段廷言凝视着面前的餐盘，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这盘中餐一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需要一个段家儿子而已。是他或不是他，其实都不重要。

而他竟然还幻想自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要性。

段廷言浅淡地扯了下唇角，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那是第一次，梁湘依闯进了他的生活......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独自生活的那些年，他练就了审时度势的脑子和随机应变的本领。

在其他人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已经迅速地将眼前的意外化为己用。

一番喧闹后，其余人皆散去，段廷言才走出包厢。在门口处，看到刚才那个女生表情惊异，正和自己的朋友在争执着什么。

但他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他不想去询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懒得去想。

他脑子里盘桓着更重要的事。

刚才独自将盘中的牛排吃完的那十分钟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过世前一直在叮嘱他，让他不要与段家有任何联系。让他靠自己，过偏安一隅的生活。

在此之前，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像他母亲一样，孤傲又清高。

在最艰难的时日里，也固执地没有向父亲求援，而是选择自己勤工俭学，咬牙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

但这次的联姻安排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即便是他想要疏离自保，别人照样不会放过他。最起码，夏家不会放过他。

其实，他一直都隐隐的知道，他和母亲搬出了段宅后，夏玫因为忌惮这个流落在外的段家长子，时不时会暗中作梗，让他们本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困难一些。

现在谋划夏家的女儿成为他的妻子，目的也是让他永远受到夏氏的牵制。

他们想要他完完全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做笼中之鸟，才能够保证对他们没有威胁。

所以，如果他逆来顺受，那么终其一生，他都只会是别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