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2/2)
赵云兮只道:“先别说了,你这病的都不能走了,回去躺着,我有事问你。”
“奴才怎么躺得住,陛下他,他还在海上呢。”王福说着就要哭出来。
他一贯是赵明修身边,见惯了朝堂斗争,处事不惊的大太监,而此时此刻也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倒是赵云兮,尤比其他人更为镇定。
“我知道,先进去再说。”说完又示意白琅扶着他进去。
王福也不敢躺下,只坐在床板上,听着对面的赵云兮问他,“王福,陛下都有交待你什么?”
王福老泪纵横,将那日听到的嘱咐都说了,“陛下说,一切他自有安排,让将士们不必为此着急,且安心救助徐州百姓,等着他归来便是。”
“陛下还说,他就算是为了公主您,他也会活着回来。”
赵云兮的心,可算是安稳了下来。
连着赶路两日,赵云兮满脸疲惫,庆幸道:“幸好,今日雨停了,舅父终于可以让人出海开始寻找阿洵。”
徐州连绵数日的大雨,可算是在今日停下了,整个徐州都在为此而欣喜。
出海的队伍,已经各自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准备出发。
赵云兮站在高低之上,能够看见那一艘艘原是巨大的海上帆船,在海面上竟是随意飘荡,无依无靠之物,宛若是一片树叶落在了水面上,轻轻飘飘。
生平第一次看见宽广无垠的深蓝大海,她就心生恐惧。
大海深蓝,怎可窥见其中暗藏的危险。
赵阿洵怎么就不怕呢,他怎么敢追着赵玥入海。
就算他有准备,他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等他回来,她一定得拿出姑姑的好好教训他!
*
海中不知何处岛屿之中。
常衡走进了死胡同,他拿着刀柄捅着前方堵死了道路的石头,只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就代表这块石头延伸甚远,根本无法通过人力而捅开。
他收回了刀,朝着后头已经跟上来的赵明修说道:“主子,这条路前方没有出口。”
赵明修抬手轻叩着身旁石壁,这沿途而来的石头皆是如此,凹凸不平,似有凿刀留下的痕迹,是多年前被人凿开,修成的道路。
这样的路,他们已经走过了第三条。
赵明修收回了手指,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轻捻了几下,吩咐下去,“先休息。”
常衡点点头,拿出了水壶递给他,“主子,您先喝几口水吧。”
他们在此地已经盘旋了好几日,这又是在地下,一路上走来,剩下的水和粮食已经不多。而此地也没甚讲究。
赵明修只喝了一口,就将水壶还给他,让他自己喝,问他,“赵玥身边的侍卫,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常衡也只敢喝一口,润润嗓子,听见这般问,便示意将身后那被绑了手脚,塞住了嘴巴的高大男人把口中布给取了。
“陛下问你话呢,你到底说不说出口在哪儿?”其中一个飞羽卫,名叫柳生的,忙将高大男人口中的布取下。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像一头狼般,盯着赵明修看。
他身形高大,一身功夫又好,此番在船上缠斗,飞羽卫好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好不容易将他制服,这人又一言不发,宛若是个哑巴。
此时此刻,他沉默不语,根本不回答赵明修的问题。
赵明修也未动怒气,只是靠坐在石壁休息,状似寻常一般看过昏迷不醒,被放在地上的赵玥。
他语气寻常的说起了旁人未知的那些事,“你叫阿苦,是被赵玥从邱国人手下救出的奴隶。”
阿苦终于动了,他的眼珠子微微一转,看向了一旁的赵玥。
“赵玥救下你,你自此忠心耿耿的跟随他。”
“他来到苍月岛,是你帮他一路铲除对手,助他登上了岛主之位。”
“而后你又为了他的野心,一直保护他。”
“直到现在。”
他不急不缓的说出了阿苦的身世来历。
阿苦还是不为所动。
赵明修终于开口,“常衡,刀给我。”
常衡照做了。
赵明修接过了刀,拿着刀走到了赵玥身旁。
阿苦终于开口,“狗皇帝,你想干什么。”
赵明修随意的挥了一下,便见阿苦挡在了赵玥身前,“你要杀他,你就先杀了我。”
他的楚国话说的并不顺畅,颇为生硬。
赵明修收了刀,“朕无需动手,他也马上就要死了,你若想他多活两日,待出去后,朕可以让他多活两日。”
阿苦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在他们进入到此地后,岛主就陷入了昏迷,每隔一个时辰,他都能听见岛主的呼吸减弱一分,这里缺少粮食和水,他们会都死在这里的。
过了许久之后,他好像终于和自己做斗争,没了挣扎之意,回答赵明修,“这里没有出路,没有人出得去。”
柳生怒了,就要动手,“你!”
赵明修手微微一抬,止住了他,淡然看向阿苦,“朕说有,就有。”
“只是需要你动手。”
“主子?”常衡眼前一亮,他们在这岛下密道之中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每一次都遇见的是死胡同,根本找不到半点出去的道路。
可主子这般说,那他就一定是找到了办法。
可主子为何要求阿苦,他们好歹还有六人能够护着主子呢。
“怎么做?”阿苦恶狠狠道。
赵明修走到先前,他触碰到的墙壁一角,拿着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的另一盏灯。
这里是密道,每点一盏灯就会让这里的空气消耗无数,是以此处虽有灯盏无数,却也不敢点太多。
而此刻,待灯火通明了,常衡走在赵明修身边,看着墙壁上湿润,伸手一模,“是湿的,这里有水。”
“嗯。”赵明修拿着刀,在此划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然后找准了最中心的位置,斜着刀尖用力刺下,“就是这里。”
“阿苦,你可做得到?”他回过身去,看向阿苦,低着声音,似是带着恶魔般的诱惑。
“你想让他多活两日,还是我们都似在这里。”
“朕给你选择。”
阿苦开始挣扎起来。
赵明修垂眸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赵玥。
*
徐州的水灾,让沿海之地一片的百姓遭了大罪,这里的人常年都与大海打交道,对大海算是了解颇多,也知道该如何处理水灾发生后的惨状。
只可惜,此回徐州原就受了战争带来的痛苦,遭遇的水灾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百姓惨不忍睹。有些为了抢救家中的粮食和财产,险些丢了性命。
幸而将士们每日都训练有素的帮忙。
还有各地开始调来米粮补给,让他们度过这次灾难。
徐州当地管着财务的官员硬着头皮走进了营帐中,“殿下,能调来的粮食都已经调过来了,若是不够,我等也无法只能相求朝廷。”
“不能求助朝廷。”赵云兮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阿洵如今未能回来的消息,尚未传回京都,为的就是平定朝堂局势。
这两年大楚原就艰难,此刻好不容易徐州局势平定,在阿洵回来之前,不能像朝廷求助。
官员犹豫了半晌,他只觉得眼前的长公主,根本就不懂朝事,不过是仗着她是长公主,在此指手画脚。
赵云兮却已经拿了主意,“你放心,我有主意。”
晌午过后,军中都无粮后,官员又忍不住想要提议向朝中求粮时。大营外,出现了一条长龙,守备军仔细一看,那却是押运着一车车粮食来此的百姓。
可算是解了军中缺粮的困境。
白琅接应了送粮前来的人,不是盛越又能是谁?
“多谢盛少当家出手相助。”这回,白琅终于放下了心中成见,同盛越真心道谢。
“不过举手之劳,帮公主送粮食罢了。”
盛越依旧是冷冰冰的。
不过白琅觉着他好似比从前多了几分人情味。
二人没有多话,只忙着一起将粮食卸下。
随着盛越而来的小道童,这会儿扑进了修一道长的怀抱中。
“师父,呜呜呜。”
修一道长无奈的拍他背,“莫哭了。”这小徒弟怎么出了一趟门,就成了小哭包。
修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徒儿可担心您了。”
修一道长放软了神色,温柔的摸了摸徒弟的脑袋,到底是出家人,对生死之色早已经看淡许多。
却对这小徒弟尚有几分疼爱之意。
他问起,“公主告诉为师,你们西行路上,遇见一位盛施主。”
修缘擦了眼泪,用力的点头,“嗯嗯,盛施主是我们在路上的时候遇见的,他将徒儿认错成了他失踪多年的孩儿。”
“他一路和我们到了柳州,他是个大好人,还给徒儿煮面呢。”
修一道长无声念着道号。
世间因果循环,该遇上的终究会遇上,他看着小徒弟,叹了一口气,“带为师去见见那位盛施主。”
修缘什么都不懂,只高兴的在前头带路,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师徒分别的这一年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修一道长安静听着,终于他们走到了储存粮食的仓房外,盛越立刻就看到了他们师徒二人。
“道长。”盛越朝着修一道长认真的作揖行礼道。
修一道长还了一礼,“盛施主,这些时日多谢你对小徒的照拂。”
盛越看着那个在师父身边,变得尤为活泼的小道童,不免神色一黯,“是盛某该向道长道谢,当年多谢您相助。”
修缘独自一人,摸不着脑袋。
师父和盛叔叔都在说什么呢?
忽而,修一道长看向他,轻轻地推着他的后背,“修缘,这位盛越盛施主是你……”
“道长,请您别说。”盛越忽而道。
修一道长难得困惑,“盛施主这是何意?”
盛越苦笑道:“有些事,现在不必提。”
“盛某还要再押送一批物资到徐州,先告辞了。”盛越似是落荒而逃,道别以后便大步离去。
“无量天尊,盛叔叔再会!”修缘忙朝着他招手道别。
修一道长依旧困惑,他虽对道心一直不得领悟,对看骨相还算拿手,方才他一见盛越,便知对方与小徒弟,骨相如出一辙。
他又听公主提起过盛越的夫人当年遭遇,心中便已经确定这二人就是父子。
可此刻见着盛越还未同小徒儿相认,这不免让修一道长疑惑不解。
“师父,师父,咱们是不是过些日子,就可以回去了。”修缘贴着他师父站着,深怕他又会不带上他就走。
修一道长低头看他,轻声问道:“你见过红尘俗世,见过别的小童如何长大,修行清苦,你还想回去?”
修缘摸了摸脑袋,这几日为着怕有虱子,盛施主帮他把头发都给剃了,又方便又凉快。
就是不像个小道童了,像个小和尚。
“为什么不回去呢?徒儿不回去,又如何修行呢?”
“别的小童每日玩耍嬉闹,徒儿也喜欢玩耍嬉闹,可徒儿也喜欢玩耍之前要做功课。”
“徒儿每天的功课都没有落下,回去以后,师父考问,徒儿再不会答错了。”
修一道长一顿,心中似有明悟。
难怪盛施主不让他挑破一切。
“原是如此。”他不免叹道。
“师父怎么了?”修缘歪头一问。
修一道长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他往前走,“你可有同盛施主说过,日后他可以常常到观中?”
修缘用力点头,“嗯嗯,徒儿说过呢。”
*
第七日了,赵阿洵还没有回来。
高地上,穿着素衣的少女眺望着远方。
自从不下雨以后,水面一日比一日低,她在这里等了七天,水面便已经退回到了一开始的界限,露出了陆地。
海中之物不知被海水冲刷了多少上来,海水虽退去了,地面上却留下了各种奇异的大海产物。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欢欢喜喜地跑下去,去找可有稀奇玩意儿。
可天晓得,她就是提不起一点儿心思。
连没有见过大海的修缘,一个小小道童,每日念经功课做完后,就挽了裤腿小心翼翼的站在裸|露出来的地面上,捡贝壳捡小螃蟹……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那些出海的船,何时才能带着赵阿洵回来呢?
鸣音在旁看了一眼天色,将伞给撑开,遮住了她的头顶,一边劝道:“主子,太阳晒着呢,婢子听说海边的太阳可毒了,能将人都给晒干。”
是想将她劝回去,可又知道劝说不动。
果不其然,赵云兮连看都没看一眼往日最怕晒的太阳,只道:“没事,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她才不会说她在这里等着赵阿洵呢。
鸣音轻叹了一口气,“主子。”
却见赵云兮捡起了一块石头,生气的朝着大海扔过去。
这几日殿下心情一直反复无常,处于担忧——烦躁——生气——继续担忧这段心路历程上,。
生气时就朝着大海礽石头,颇有几分精卫填海之势,想将海给填平了,就能找到陛下的踪迹。
鸣音正给她找着合适的小石头,却听她突然大喊,“鸣音你快看!那几艘船是不是营中放出去的船!”
她没有看错,那日船下海的时候,是她亲眼看着的!而且那些船的模样已经被印入了她的脑海之中,这些日子做梦都能梦见,不会出错,可她还是想让鸣音也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认错。
鸣音忙站起来,也看着远方。
起先那只是一个小点儿般的船,她都不确定她主子到底如何能够看清楚那是船。很快,那小黑点儿终于有了些许船的模样。
她耐心的等着,终于瞧见了那就是营中出海的船,不免也兴奋的大喊,“主子,就是它们!”船终于回来了,陛下也终于回来了!
这个消息足以振奋人心,什么规矩仪态此刻都被抛在了脑后。
赵云兮想也没想,往下坡路跑去,不止是她看见了船,营中哨兵看见后,很快的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船回来了!船回来了!”将士们奔走相告。
很快的,码头上就聚满了人。
赵云兮越跑越快,跑到码头时,她都已经被人淹没。
不知是谁看见了她,很快的就分出了一条道来,让她继续往前。
船越来越近,似是今日有风相送,归来的毫无阻碍。
赵云兮目不转睛的看着它回来。
她终于停下脚步之时,船也终于靠岸。
她看见了数月不见之人,终于踏海而归。
许是因为知道她会在此等候,于是双眼便只看着她,缓缓朝她走来。
笑着同她道上一句许久未见的重逢之言。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刚刚,发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关系bug,我明天修一修。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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