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一百六十五章(改错字)(3/4)
晨起的天光透过窗户射进屋里时,宋师竹在继续赖床和起来之间挣扎了一下,便听到外间封恒跟喜姐儿耐心说话的声音。
那带着奶味的小脆嗓子,一下子就让宋师竹做出了决定,两刻钟之后,她却十分庆幸自己起身了。封恒不知道让人到隔壁怎么说的,冯氏一早便过来指导她该如何接旨。
为了母亲妻子领旨的事情,封恒特地请了半日假,家里人被他这个消息震得也全都没有出门。尤其是宋师柏。
宋氏家族里是有诰命,冯氏便是五品诰命,可宋家大房却是一个都没有,李氏在县里虽然也算得上官夫人,可她身上也没有诰命的。这一点他娘一直引以为憾,没想到在他大姐姐身上这么快就补全了。
众人齐聚在赵氏的东厢,听着冯氏说起一些接旨时的细节规矩。
赵氏昨夜在儿子跟她说起时已经高兴了一回。
她在小儿子的撺掇下,回忆了一下自己被封赏时的情景,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当时还是时任丰华县的知县亲自上门颁发敕命文证,情况没有现在这般复杂。
她看着封恒笑道:“我今日起来还问徐嬷嬷,昨夜恒哥儿是不是来过了,总觉得恒哥儿昨夜跟我说的,就跟做梦一般。”
“这是皇上的恩赐,肯定是觉得姐夫差使做得好,才会给姐姐和伯母封赠。”宋师柏快言快语道,拈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甜滋滋的,笑容越发加深。
冯氏也笑道:“柏哥儿说得对。自来官家女眷的诰命品级都是跟着丈夫而定,侄女婿是从六品官职,竹姐儿和赵姐姐却是五品宜人,肯定是侄女婿最近的行事,得了皇上的欢心。”
至于封恒做了些什么,冯氏不禁想到今日京城里的大新闻。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难怪会有如此恩典。冯氏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句话也能用到自己身上。
宋师竹昨日从李家回来,便特地过去告诉她大驸马被太后贬去守公主陵的事情。虽然小冯氏姐弟才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可大驸马也是帮凶之一。
往日自家没有撼动宁家的力量,可若能见着宁家倒霉,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众人又说了几句诰命的事,宋师竹见宋师柏骨碌碌的眼珠子在封恒和她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便道:“在想些什么?”一看就知道在冒坏水。
有时候宋师竹也觉得弟弟这点让她十分头疼,对比一旁举止越来像自家相公、姿态沉稳的封惟,宋师柏随着年纪增发越发显眼的,却是身上那股少年郎的肆意劲儿,越来越淘气了。
宋师柏立刻坐正身子,这是在封家呢,他再蠢也不会直说自己在高兴姐姐比姐夫诰命高一级的事。
封恒不至于看不出小舅子的想法,倒也不生气,小舅子聪明是聪明,可是能让人看得出来的聪明劲,一般都是些小孩子乱胡闹的想法。
宋师竹和母亲都在认真听冯氏说话,他见三人茶碗中只有妻子的略空,便顺手给她添了茶水,宋师柏看着,越发觉得这是姐姐家里的地位稳如泰山的表现。
在冯氏尽心尽力的讲解下,宋师竹也算了解了不少接旨常识——
若是来的是个大臣,就说明恩赐诰命一事,是经过内阁程序同意的。
但若宣旨的是太监,那就是皇帝神来一笔的赏赐。
只是内阁现在处于罢工中,几个阁老都被抓起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内阁步骤,辰时一到,宋师竹便见着一个面目和蔼的大太监。
那太监车驾锣鼓俱全,着实在临泰胡同闹出一番大动静。宋师竹领旨谢恩之后,美滋滋地看着摆在条案上的凤冠霞被,耳边还听着螺狮的汇报:“田夫人着了一个丫鬟过来,说是想过来串门,问太太方不方便。”
宋师竹还没让螺狮帮她拒绝,螺狮便自说自话道:“方才老爷说过待会还要进宫谢恩,我便做主回了田夫人。”
主子受到嘉奖,螺狮也是与有荣焉,她高兴道:“现在咱们这条胡同里的诰命都是五品安人了。”
宋师竹想了想,也觉得真是巧合得不得了。胡同里四户人家,以前就数他们家的女眷是垫底的,现在众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了。
因着受封诰命是个喜事,宋师竹又赏了家里下人一个月的月银,霎时间家里众人的表情都是喜气洋洋。
封恒送完太监之后,见她还没把衣裳穿上,便笑道:“待会要进宫谢恩,时间快来不及了。”过来宣旨的太监是皇帝身边的陈如海,方才特意关照了他一句,说是在京城里头五品以上封赠,都需要进宫谢恩的,哪怕太后不见,对着仁安宫行礼也是个意思。
诰命衣裳太过精美了,上头的刺绣手艺之精湛,宋师竹有些怕弄坏了。
封恒听了她的理由之后,有些无语,只得拿起一件圆领袍衫伺候她穿上,宋师竹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和皇帝身边的人,关系还真不错。”
封恒笑,其实这两日有这等待遇的不止他一个人,庆极宫的张大总管已经遭殃了,下个总管太监是谁,且还要看皇上的心意。御前行走的官员虽然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可只要他们略提一提自己受委屈的事情,便是极大的障碍,那些太监对他示好并不出奇。
说起太监,宋师竹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张太监的结局。封恒道:“在诏狱等着对口供。”
即使皇帝免了张从喜的刑罚,钱阁老那边恨他入骨,那口供也是源源不断而来;而张从喜知道三位阁老都能免于一死之后,生怕他死后,这三家会联手迫害他家人,倒是着急起来,想要多费力气把几人给咬死了。
从昨日早朝之后,皇帝接连看了两回口供,第一回还能坚持住先前的处罚决定,第二回就觉得难以隐忍了。
吴王居然跟他们三人都接触过!
谋反这种事,最是触动帝王神经,尤其是上一回的事情里还跑了一个吴王幼子,现在还没抓住呢。
宋师竹一心二用地听着,虽然封家天然的政治倾向注定是保皇派,可宋师竹对朝事政治的关心历来十分有限,以前偶然有之的大放厥词,也是类似于上辈子看新闻联播那样的随口点评,对她而言,只要自家能呆在安全地带,吴王幼子是不是潜逃在外她一点都不在乎。
一个完全没有政治大局观的人,在听封恒叨叨了一堆朝政包袱之后,唯一的回答就是:“咱们是不是该进宫了?”
两人对了个眼神,封恒:……算了。
他以前也不爱把这些烦心事让宋师竹知道,若不是这件事也算是她引出来的,他刚才也不会说这么多。
就封恒而言,公事和私事是分得极开的。
他没有妻子那种察觉危险的本能,在翰林院和宫里时,他最希望自己步步谨慎小心,不犯任何差错,即使皇帝是个随和的人,许多话他不确定是不是能说,想一想还是不会说。而在家中,即使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有时候只要宋师竹对他扬起一个笑脸,他能涌起许多分享趣事的冲动。
两人带着同样着装完毕的赵氏,收拾一番之后便进宫了。在马车上,宋师竹还在和赵氏念叨她第一回见到太后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到仁安宫时,宋师竹居然又碰到上一回的熟人。
宋师竹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每一次来都能看到威远伯府丢脸的场面。
上一回是大驸马因着宁氏忤逆李老太太,在仁安宫里多回道歉,这一回大驸马应该已经接到守陵圣旨,在家里收拾行囊无暇进宫,只有两位女眷联袂过来丢脸。
宋师竹看着威远伯夫人似乎磕得红肿的额头,还有宁二夫人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妆痕,心里猜测他们应该是过来为大驸马求情的。
不过章太后看到他们,却立刻就把宁家人晾在一旁,十分亲切地让人送了三个圆杌子过来。许是看出了赵氏不善言辞,也没有拉着她聊家常。
“皇上昨日说给你们家婆媳封赠了诰命,哀家就想着你们今日应该要过来了。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没说错,封修撰瞧着和在庆极宫中完全不一样。”章太后五官秀丽,许是最近好事多了,一幅神采飞扬的模样。
封恒这一个多月吃了不少章太后送到庆极宫的补品,也没少见到太后,他笑道:“也是托皇上的福气,否则臣母臣妻要等臣攒够功绩,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段日子哀家耳边就一直听着皇上说封修撰的好话,封修撰真是过于菲薄了。”章太后笑道,她和皇帝母子关系素来极好,高玉珩看好的臣子,她自然也会帮着拉好关系。
内阁几个阁老这一回遭灾进了诏狱,却不代表皇帝掌政就一帆风顺了,皇帝登基日短,有些事情还要继续历练,章太后也愿意费力气能帮儿子多拉拢一个心腹。
她看向宋师竹,突然也想起上回见面时的场景,那一回宁家在仁安宫中也是丢尽了脸面。她失笑道,“一年多不见,蕙心越发明丽了。”
她觉得这一家两口子也是绝了,这两人就像是皇家的福星一般,封恒帮皇帝收拾了内阁,宋师竹也是两回帮了皇家大忙,这样的功劳,章太后对着他们时除了和蔼再和蔼,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了。
宋师竹从善如流跟太后寒暄了几句。她这一回见太后,许是身份上来了,压力也没那么大,太后夸她明丽,她就赞太后越来越年轻雍容,太后再夸她妇德工品样样出挑,宋师竹则是一边想着太后什么时候见识过她的人品手艺,一边赞太后和气尊贵,慧眼过人。
总之两边都是和和气气的,端把宁家人放在一旁。
宋师竹也没想到太后这一回会这般健谈,片刻之后,章太后还有些可惜道:“若不是阿玉昨日便出宫了,哀家还能把她叫过来让你们一块说说话,听说你们素来要好,以后也不能生疏了。”
宋师竹笑道:“有太后这句话,隨玉妹妹大婚之后,我一定经常进宫。”
章太后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宋师竹这般洞察人心,以后若是李随玉需要协助,封她个女官也是不错的。只是当着宁家人的面,她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说实话,她实在是烦了宁家人。宁标阳早在年后便该去公主陵陪她闺女,若是没有内阁那几人出手相助,他如何还在外头多逍遥这小半年。
不过也好,她的本意也不只是让他过去受苦,主要还是想借此看看朝上还有多少可信任的臣子。可惜的是,当时舆情几乎都站在宁标阳身后,让皇儿受了不少打击。
就这件事,章太后心里对宋师竹真是存了不少感激。若不是她发现了不对劲,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把宁家揪出来,恐怕现在后宫就是一片漏洞,到时候想要再处置,只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威远伯夫人在一旁说是肝肠寸断也不为过,今日一早宫中下发了圣旨,仁安宫还派了人过去押着她儿子收拾行囊,说是即日出发,半时半刻都不得延迟,做得这般绝情,更是让她觉得章太后刻薄至极。
公主陵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儿子在京城几十年都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现在又还在旱情当中,她儿子这罪真是受大发了。
威远伯夫人一时间悲从中来,又不敢打断章太后跟人说笑的心情,只得不住梗咽。
章太后听到这点微小的动静,慢慢的便变了脸色,宋师竹十分有灵光,顿时告辞出来了。
要不是因着二婶,宋师竹和宁家其实也没什么仇怨,自然也没什么留下来看笑话的心情。更何况章太后想借着他们下宁家的脸面,他们的活计该干的也干完了,抓住时机功成身退才是正经。
他们才出仁安宫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哭嚎:“求太后娘娘看在先公主的份上。她和阿阳眷侣情深,不会愿意让他受苦的——”
章太后似乎摔了一个茶碗,声音戛然而止。
送他们出来的大宫女也听到了,她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抱着一小箱章太后给他们的赏赐,脸色十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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