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树上的人们（1/2）

文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恨不得把心里堆压许久的话和盘托出。若是在往常，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太过非理性，像是一个为了祈求同情和怜爱而苦苦挣扎的可怜虫。但是此刻，他抱着宁可被讨厌的决心开口，像是泄洪般将心里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而不管对面的那位究竟会反馈怎样的态度。

“曾经，我无比渴望自由，因为始终觉得在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灵魂在挣扎、精神在腐烂，致使我更加消极地对待生活。”

诗煦音站在他对面，逆着风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轻声笑道：“所以，你选择了颓废和封闭的生活？在未来会蓄胡子和留长发的文松同学？”

文松苦笑两声，喟然不已，手掌摸了摸湿地栈道上的木质围栏，好像要把它的纹理用触感记下。

“这八年，我一直在想，想一些有的没的问题，让自己陷入思维胡同。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庸人自扰，但我却甘之如饴。真是奇怪，我明明不是一个很固执、倔强的人，但却总是跟这个企图同化我的世界做对抗，尽管这是无意义的徒劳，但我也拿出为数不多的勇气和毅力笃行下去。”

诗煦音微微歪着头，莞尔一笑，说道：“就像柯希莫？”

文松眼前一亮，内心无比惊喜，说道：“你知道？”

“《树上的男爵》，我看过。”

文松开怀地笑着，第一次与人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接着说：“直到后来一天，我忽然明白过来，根本不需要刻意强调与这个世界的殊同。生命如此短暂，罕有永恒之美，只需记录令自己的世界拨云见日的美就好，哪怕它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和印象。为此，我宁可固执己见，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树上，根植于大地，永远仰望天空，做自己的男爵。”

“做自己的男爵。”

诗煦音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补充道：“但不要过于自负哦……”

“嗯。”

走过弯曲的栈道，他们走出了这片湿地，细雨依旧在飘，但淋在文松身上的感觉已经不再过于沉重。

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面对灰蒙蒙的雨了。

“老是淋雨也不好，找个地方先避一避吧……”文松说道。

“想再淋一会儿……”

“换季淋雨，要感冒的。”

“不怕。”

“身子垮了，可就会耽误学习了。”

“欸欸欸？！别说学习，头疼！”

“那我不当你的补习老师喽……”文松狡猾地威胁道，“毕竟……像我这种尽职尽责还不收费的老师，天下可没有第二个了。”

“你威胁我！”

“包你考上江城大学。”

“我不要！不喜欢这间大学……”

诗煦音气哼哼地瞪他一眼，加快脚步走进灰蒙蒙的深景里，跟灰蒙蒙的世界融为一体，却成为较为突出的焦点。

文松跟在她身后，第一次以考虑到未来的语气问道：“说真的，你想要考哪所大学？不会没想过吧？”

诗煦音说道：“保密。”

“这也要保密？”他很是诧异。

“当然，心里的愿望若是说了，可就不灵了。”

“你信这个？”文松笑道。

“当然！”诗煦音说道，“要小心翼翼记下许过的心愿，这样才不算是对自己的背叛。”

文松笑，诗煦音怪，他们二人加快脚步，追逐似的回到城市热闹的气氛里面。

“该吃午饭了。”

“你饿了？”

“不怎么饿。”

“那就不急着吃饭，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文松觉得这丫头的思绪如云彩般飘忽不定，生怕她突发奇想要去流浪。

“可别想着要坐火车出省啊……”

“霓云寺。”

文松松了一口气，“还好……”

霓云寺位于山南麓，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只需公交即可。他们二人在景点下了车，诗煦音兴致勃勃地跑去购置了香火，将其中一般递给了文松。

虽在城里，但此寺山幽林邃，与外面仿若两个世界，划出了一片可以供人漫游休憩的静谧天地。

小雨中游古寺，游人零星，雨也零星，倒也有一番风味。

拾阶而上，二人来到殿前的大铜制香炉前，诗煦音将线香在燃香莲灯里点燃，极其虔诚地拜了拜，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半途，她还拉着文松一起参拜，说是不要像木头一样杵着。

许什么心愿？文松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似乎也没什么心愿。

他想了想，拜了拜，便将香插在香炉里。完毕，诗煦音对他笑了笑，很满意似的。

路上，她拿手机拍了很多照片，有荷叶间纯洁的白莲，有湿漉漉的黑色树干，也有覆上青苔的阶梯，她不光喜欢细微之物，也拍了很多颇有历史的古建筑，似乎对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走在其间，文松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静，情不自禁的，他掏出手机，趁其不注意拍了一张诗煦音轻嗅月季的侧影。

“喂……”

听诗煦音突然喊他，文松吓得差点掉了手机，以为她发现自己偷偷将她的身影留在了相片里。

“怎……怎么了？”

诗煦音招了招手，说道：“难得来一次，合个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