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能不能换一句安慰我的话呀？（2/2）

我突然想要扬鞭：“进去哪里？嗯？”

寒洲果然脸上一红，嗔怪道：“王上又在打趣臣。”

“那是我错啦~”我笑道，“寒洲别怪孤，也别怪我嘛……”

“王上这是什么话？臣岂敢怪罪王上——”

“好啦好啦，”晓风微凉，我握了寒洲的手拉他坐入马车内，宫里训的马很乖，停靠极稳，我几个大动作也只是惹了微微的晃动，“莫让风吹冷了，进来说。寒洲啊……”

“臣在。”

我佯装生气道：“你看你，在宫里我劝你你不听，现在出宫了，亦没改。这是官道，不是王城，干嘛还要讲那些恼死人虚礼？”

寒洲垂了眸子，没说话。

我就继续说：“况且，我特意连元德都不带，就是想和你过一日寻常生活，不是那种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那些我们已经实现了。但人总是希望获得更多，孤也难逃。”

沈寒洲的明眸熠熠，盛万千星河，在话音一落之时笃然抬起，对上我的——如同安妮斯朵拉的诱惑；而我也就在那一瞬间沉溺，千军万马同时沦陷，心甘情愿放下屠刀。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年七夕笑牵牛。”我冲他笑了笑，道，“寒洲，我给你讲个故事罢。关于一个深情帝君和他的宠妃。就说这二人啊，极其相爱，相爱到什么程度，六宫专宠，恩泽家眷，甚至不顾世俗、不顾朝政。”

“王上不可荒废朝政。”

我：“……”

元德扫兴是毫无感情的扫兴，暗卫扫兴是后知后觉的扫兴，君后却是真的狠。

我这故事多么感人？可以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寒洲一句话直接按了我的熄火键。

抒情是什么，什么抒情，君后面前，不许抒情。

就**离谱！

“王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半点见不得他告罪的样子，急忙拦扶着他，笑道，“寒洲最重礼仪，此番只是记着我之前的仇罢了，小气鬼。”

他缩了缩身子，解释道：“臣、我没有…那后来呢，帝君如此深爱，宠妃一定很幸福吧？”

怎么会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说深爱就会换来幸福啊——深爱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马嵬坡下白绫赐死，玉殒香消。

即便是后来的唐玄宗如何追忆，贵妃之死都永远无法挽救，说什么六宫专宠，嘁，到头来不过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位。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罢了罢了。

万般皆是命。

但我不想这么说——

“幸福啊，当然幸福。”我加深了笑意，“只是可惜，那位宠妃自幼落下不足之症，没能陪着帝君长长久久。”

“是吗？”沈寒洲重复道，“不足之症确实难治。那宠妃薨逝前一定还很年轻吧，可惜了一段姻缘。”

“其实没什么可惜的。”我道，“此后不久，帝君就因为过于思念随之而去，二人在天上也算团圆。”

沈寒洲认真的点点头。

我跟着心酸，生生把这个被我改的乱七八糟的故事编完：“当时贵妃下葬，全国缟素，六军相送，十里白衣。”

说到这，那半真半假的事实也算是有了个结尾。慢慢地，我开始相信，或许真的有平行时空，一切都会有个美好的结局，届时贵妃一舞依旧凝丝竹旋律，六军镇守边疆，大唐盛世太平。

“怨不得。”沈寒洲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疑惑：“嗯？”

沈寒洲眉眼弯弯，笑道：“您看，‘此日六军同驻马’，说的就应该是六军一同哀悼，山河同悲；而‘当年七夕笑牵牛’是说二人一同度过的欢乐时光。牛郎织女不能相见，我们却能日夜常伴，当真幸事。”

我也跟着笑了，当真怀宣三十六年的状元郎，编故事的能力比我还强，乍一听还十分合情合理呢。

“相濡以沫确实是幸事。”我道，“但我觉得如愿以偿才是最大的幸事。”

“那我就祝顾谌如愿以偿。”寒洲的眸子极亮，那万千星河汇成一道银色的光带，绚丽夺目。

而那句‘顾谌’被他含在嘴里，荡漾江川之间、错觉间，朦胧成‘故城’的声调。

如愿以偿吗？

呵。

即被叫做幸事，又怎么可能轻易沦落为现实？人生短短数载，终究是苦难居多，如影随形。这是神赐予的诅咒——潘多拉关上了魔盒，将希望永远封锁在方寸之中。

我又怎么敢奢望如愿以偿？

“王上。”

沈寒洲轻唤一声，我惊怔回神：“怎么了？”

“王上是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刚才走神了。”

对上他略显担忧的目光，我坦然笑道：“真的没事，我还担心寒洲会不会累。可这样互相担心的，倒显得咱们俩人都像个病号一般。”

马车里准备了坚果和温茶，沈寒洲斟半杯茶，递了过来：“臣不累的，臣没关系的。”

“寒洲？”

“嗯？”

“你能不能换一句安慰我的话呀？”我豪饮一杯，苦涩地笑道：“每次都说自己没事，却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我也想成为寒洲的倚仗和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