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活着》（2/2）

“万里晴空，闲云淡淡，每个人都说侨声很美。”

清风拂过林思易的脸颊，她眺望环山傍水的侨声，没由来鼻头发酸。

侨声大学。

这四个字包含她多少个日夜的梦想。

她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以前没觉得这里这么美过。”纪廷深眉眼稍微舒展开，“猜一猜我最喜欢哪里？”

林思易迟疑会儿：“千机湖？”

纪廷深嘴角染上一丝玩味，语气上扬：“你挺懂我。”

林思易总不能说瞎猜的，也没办法接梗，含糊过去：“去看看嘛？”

纪廷深：“好。”

千机湖占地面积三百多平米，连接南院和北院，湖水清透，波光潋滟，无数的黑白天鹅落在这里。

纪廷深买了一袋鱼饲料，找到一块阴凉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湖里扔去：“我还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千机湖的。”

林思易语气淡淡：“千机湖里有天鹅，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喜欢天鹅。”

纪廷深笑：“算一半对吧。”

林思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打算追问，当做没听见似的望着湖面。

四周很平静，只有偶尔吹过的清风与他们作伴。

林思易用余光睨他，他好像很有心事，她暗自握紧了手。

良久，纪廷深淡淡道：“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没去参加高考吗？”

他极力控制内心的波涛汹涌，才能做到这么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问出这个囚禁他很多年的问题。

林思易脸色瞬间惨白，褪去了血色，薄唇不经意抖动。

那年林思易初三放学回家。

林长柏从二楼下来，面色凝重：“回来啦。”

林思易瘫在沙发上，小声嘀咕，又带点得意：“今天听老师说我有可能考上七中，还是免费的那种。”

林长柏这才面容缓和些：“有出息。”

林思易注意到他的异样：“爸，你咋了？”

“最近渔业不景气，赚不到多少钱，村长他们说组织了一个去国外打鱼赚钱的机会，爸爸打算去，差不多两三年。”

林思易心里堵得很，她扑在林长柏身上，阻挠的话脱口而出：“我不要，爷爷在乡下，小叔多久才回来一次，你走了我回来都没人在家。”

林长柏揉了揉她的额头：“乖，我让爷爷来陪你。爸爸必须去，爷爷生病要钱，爸爸不能游手好闲的。”

林思易趴在他的肩头，红了眼眶。

林长柏从沙发后面抽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林思易拆开，是一个存钱罐，哈喽凯蒂的。

林长柏动听又慈爱的声线落在她的头顶：“你每天塞一块钱进去，等到塞满了，爸爸就回来了。”

后来，林长柏把林正堂叫过来，趟着落日金黄的余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征途。

林思易如愿考上了七中特招生，三年学费全免。她浏览七中每年百分百大学升学率，未来势在必得的自信无限蔓延。

可高一开学一套校服五千多的价格沉甸甸压在身上时，林思易才感觉进入这所公认的私立贵族学校或许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好在她成绩每次很稳定进前十，即使是拿钱，林正堂和小叔林长青也心甘情愿。

美好停留在高一下学期林思易的母亲带着舅舅过来要钱。

他们撒泼，打伤了爷爷，抢走了钱，哪怕被拘留，钱也拿不回来。

灰蒙蒙的阴沉开始笼罩在林思易的头顶。

林长青边上大学边供养她，加上纪廷深让带饭给她的“大恩大惠”，林思易过的虽然节省，但日子还算稳定。

更重要的是，她有盼头，希望拿着高校通知书给林长柏看。

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林思易突然接到通知。林长柏在国外不幸去世。

晴天霹雳这个词林思易亲身体会，比任何词语字典的解释都透彻。

林思易成绩开始频频不稳定，被叫去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

爸爸的发小来看望时告诉她真相：“你爸爸当初真的不该热心肠见义勇为，要不然也不会被报复。可怜你爸爸，临走前还说你是他的骄傲。我真怕有人盯上你们，一定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林思易把这句话印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再提心吊胆。

直到有一天林思易放小长假回去发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围着他们村子转悠，她才意识到危险。

林思易害怕，立马去报了警。

警察非常重视，用最快的速度出警。

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失去了理智，一片血泊中，林长青身中数刀倒地。

林思易眼前发发黑，她扑过去，跪下的瞬间血溅红她的衣摆，她撕心裂肺地呐喊：“小叔——”

林长青无力地把银行卡递给他，擦了擦她的泪水：“拿去好好读书，我们小乖不哭，小叔对不起你，最后没能保护你，还让你害怕了……”

林长青最后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林正堂可怜，可怜极了，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满头的白发在打颤，哭诉着命运。

林思易特别喜欢一本书，叫《活着》。她为余华的文笔惊艳，于是岁月给了她相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