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魅仙（2/2）
年轻的弟子颇为惊奇地仰头张望着，连一贯冷淡的沈烨然都不禁抬眸淡扫。适才她比试大获全胜，讨教她的是个琼苑弟子，灵力剑法倒还出众，只是差了她许多。那人是个少年，本就有意请她，没想到沈烨然竟答应了，输给女弟子也不窘，还乐呵呵地送给她一支养在冰寒水之中的腊梅。冬日花卉在初春里本就难得，偏偏还生得晶莹剔透。
只可惜现在那支腊梅在沈烨然手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沈露依在旁边连连嗟叹了好一阵，说她暴殄天物。沈烨然看都没看她一眼，甩了一句：“有本事方才你就答应那个弟子，抢了我去。”
目前战火尚未平息。
“魅仙！是魅仙！”有年长的人高声叫道。
“你看错了吧，魅仙已经五百年没出过山了！”
“是啊，宇瑶得多大手笔才能请来魅仙呀。”
“可……那分明是魅仙没错啊。”坐得近些的人想反驳。
楚照君很是惊讶，她是从沈思墨的口中得知‘魅仙’这般透骨的仙子。关于她们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魅仙生的极是美艳妖娆，且有长生不老之术，古往今来的第一绝色见了她们都要自愧不如。
相传魅仙曾在第一次天劫大开之时相助一次，补全天劫，因此对她们尽是敬佩。魅仙不帮助仙、魔任何一方，所以在修真界之中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存在。可在五百年前，魅仙之主魅无双便主动申请久居山林，再不涉身红尘之乱，因此她们已经很多年未曾有人见其真容了。
那算是沈思墨平淡讲学之中的一次例外了，弟子们纷纷问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但沈思墨仅是淡淡一哂，然后留下一句：“魅仙本就是灵物，若是如世人般普通还怎可称之为‘仙’？”
念及这里，楚照君忽然想起一事，随即她下意识地望向林滟。少女穿着榴红色的衣裙，几乎要灼人眼目。她的身形尚未长成，眉目却幽美得近乎脱尘，尤其是眉宇之间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妩媚，再配着魅仙舞蹈变换旋转的灯光之中，晕染得格外妖冶。
林滟的确越来越美了，她竟没有发觉。
而此刻，林滟那双月光般清澈莹亮的眸子中却没有半分与常人一般的欣喜与惊叹，尽然是畏惧和不可置信。
楚照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领头的仙子正在空中舞蹈，飘带随风而扬，神情骄傲冷艳，但隐隐透着些诡异。更让楚照君觉得扑朔迷离的是——她与林滟的眉眼分外相似。
舞罢，魅仙们纷纷飞向各处，消失不见。众人皆有些飘飘然，楚照君因为林滟那有些呆滞的目光而没去细看舞蹈，所以他注意到了白鸿邈眉间的一丝舒然。
“白长老真是好大的手笔，啧啧啧，魅仙可难得哟。”
“你们说，魅仙不远千里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难不成……白鸿邈出了什么法子？”
“慎言啊，说不定其中有关联。”
楚照君没心思去听他们闲谈，只在人群中寻找林滟的身影，也是奇怪，林滟仿佛与魅仙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你看到林滟了吗？”
“林滟？你去无人处找找，我一时没能看住她，溜走了。”楚照君没注意到风洛晨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
那名为首的魅仙站在竹林前，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片竹叶，这样闲散的神情，都在那绝世面容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妩媚。
“姨母……”面前传来少女低低的声音，魅无缺抬起头，平静地打量了她一眼。
“阿滟出落得愈发漂亮了，我竟有些认不出。”她粲然一笑，语气却有些讥诮。
林滟不敢直视那双清亮的眼眸，好像所有心事都被拆穿了：“姨母，我、我……”
“你本疏朗，怎也染上了这说话都要拐几个弯的毛病？”
林滟垂头不语。
魅无缺叹气：“我这次答应白鸿邈那个老家伙也是为了来看看你，难道你就这么伤姨母的心吗？”她挑起林滟小巧的下巴，继续道：“我明白，你还想闯荡闯荡，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跟我回魅山，好吗？”
林滟不甘，她明知道这里是个大染缸，却还是有种意念令她无法割舍，她突然喊道：“我知道！但我也不要回魅山，我……”
“难道你要重蹈你哥的覆辙吗？！”魅无缺愠怒道。
林滟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但一停，又道：“我……我已有心悦之人，姨母可不可以等等，如果我不能令他倾心，那么我在回魅山，好吗？”
魅无缺一下愣住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打搅。对了，这里还是危险，你多加小心。”
林滟笑了笑：“没关系，楚姑娘待我很好，跟着她想必没有问题。”
“楚姑娘……是上次打败了白若瞻的那个女孩吗？”魅无缺沉吟着，“这姑娘倒是聪慧，只是太露锋芒，是否不妥？”
林滟摇头：“白若瞻太讨厌，是该给他些惩罚！”
“嗯，可否带我去见见楚姑娘？”魅无缺撕碎了手中的竹叶。
林滟捏了个诀，片刻楚照君便来了，对魅无缺并不意外。
魅无缺微笑：“阿滟，我有些话要对楚姑娘说。”
林滟退开，只剩下她们二人。
楚照君望着魅无缺，有些自惭形秽，在这个美人面前，她顶多算得上清秀而已。
魅无缺开门见山：“你可知我此番是何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为了阿滟之事吧。”楚照君说。
“果然聪明。”魅无缺拊掌，“我是林滟的姨母，魅仙之主——魅无缺。你不必疑惑，我们魅山之中早已改头换面好几次，林滟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姐姐，魅无双早在十年前离世，我接替了这个位置。”
“魅仙世代聪慧过人，样貌绝美。魅仙有一道禁令，只可与同类繁衍，但千年以来，也出过几个违令之人，姐姐掌管主位后为管护一众魅仙，并未提大婚之事，她一直不喜这道禁令，认为人与魅仙也可相爱，但耐于规矩，没有更改。有一次迫于无奈出山，遇到了林滟的父亲并与之倾心。”她叹息，“我一直认为，如果不遇到他，就不会这样。”
楚照君问：“林滟的父亲是魔道之人？”
她点头：“对。灏儿和阿滟出生后魅山便不再太平，一直有人觊觎魅仙的灵脉——如果得到此物，便可召集仙灵或魔灵。姐姐一时回到山中，却遭人暗算。林滟的父亲也在之后受人迫害。她和灏儿在乱世中长大，还好，我知道了他们的下落。灏儿很懂事，说不会叫那些歹人得意的，他完成了他的愿望，可因为此事受到了他人的暗中监视。”
魅无缺顿了顿，说：“灏儿是你哥哥修罗血神的下属，按理说他出事风洛晨脱不开关系。”
林滟骤然道：“我哥的死和他没关系！你不要乱说！”
“林滟!”魅无缺吼道。
“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们讲话，但白鸿邈那个老家伙找你。姨母，风洛晨他是好人，他……”
魅无缺示意她停止，然后对楚照君道：“楚姑娘，既然阿滟说你是值得托付之人，我也不会做出太多的干涉。”
她扫了一眼林滟，道：“阿滟，你和白长老说我立即就到。”她望着楚照君盈然一笑，“楚姑娘，接下来我所说的，想必你一定感兴趣。”
白鸿邈注视着来者，没说话。
“白长老要说什么尽管说。”魅无缺腰间别了几条竹枝，这是她的习惯，白鸿邈说话总要兜兜转转几个圈子，所以听他讲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把玩着竹叶。
出奇的是，白鸿邈这次竟然没再做出好长的一段铺垫，他意简言赅地说：“我想要魅仙灵脉。”
魅无缺大声地笑了起来，仿佛听了一个诙谐的笑话。“你说什么？灵脉？白长老，您可别再开玩笑了。”
白鸿邈澹然道：“别急，您听我说完。我自然有交换的筹码，我可以告诉你林灏被害的真相。”他了解所有人的软肋，所以很自信。
魅无缺微一凝眉：“林灏只是一条人命罢了，而且还不是纯正的魅仙，按照我们的习俗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杂种。就算我再喜欢他，也绝不会用一个人命来换我们魅仙数百条人命。”
“您好狡猾啊。”
“不，我不仅狡猾，我还心狠手辣。”
“白鸿邈保证，事成之后绝不会动魅山一块土地，魅仙一条人命。”他不信她不会答应。
魅无缺挑眉：“我不相信。”
白鸿邈不言，从桌上取了一杯清酒，随后洒在地上，朗声道：“若有半句虚言，天人共怒，不得善终！”
随后，地上发出莹莹微光。魅无缺知道，这是誓酒，发过誓言后洒在地上所说誓言会永远刻下，不会更改，如果没有做到，就会落得一个誓言中所承诺的结局。
这是下了大手笔呵。
见魅无缺半天没说话，白鸿邈却更加平静，温和地笑了，说：“那我可以先告诉您一个大消息。害死林灏的人是言冥，或者也可以称他的真名——魅冶渊。”
魅无缺双眼微眯，手中却好似不共戴天般碾碎了那片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