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番外 沈慕(1/2)
北狄猛攻晋国之时,晋惠王才上位没几年。
沈慕作为长公主,每日看着她的皇兄在轩宇殿中闭门不出,忧心不已。
她和皇兄从小相依为命,风餐露宿,天冷时还挖过雪下的草皮来吃,所以皇兄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赵国到底倾注了多少心血,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但皇兄到底是格局太小,他骨子里的文人酸气和自卑感都让他身边容不下人。
到了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一个卓越之人能够辅佐他走出困境。
大概不知哪一日,晋国就会悄声无息地没了。
这个弱小的国家,尚未存在多久,就要灭亡了。
可笑皇兄如愿做了一国的开国国君,竟然也会是晋国的最后一任君王了。
直到有一日,她去往轩宇殿时,竟然看到皇兄神情怪异地在翻看一封信,而且还是来回反复地看。
再后来,乾坤扭转一般,捷报频频传来。
皇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没再把脾气撒到皇嫂的身上。
北狄兵败的那日,皇兄大喜,还当着众人面说要宴请此献计之人,授他官职。
这让她惊讶不已。
她开始好奇。
不是好奇信上写的是什么,而是好奇那个写信的人。
沈慕平日里打扮得一向素淡。
然而在设宴当日,她却沐浴、焚香,在自己的殿中打扮了许久。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就是想看看,那个让皇兄接纳的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她想,这样的人,值得她花足心思去对待。
宴客殿中,所有人都已到齐,沈慕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挺直腰板,嘴角挂上最为完美的一个弧度,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眼神流转,见到了那个坐在上位的献计之人。
那一眼,她就发现——
在所有人中,他最特别。
不因容貌,不因才情。
而是所有站起行礼的人中,唯他在行完礼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嘴角噙着笑意,扶着他身边的女子坐下,双手为她递上一双筷子。
屋外,初冬方至,百花尽谢。
可谁都不知道,在这个冬夜,有什么在沈慕的心里野蛮地生了根、发了芽。
她走向晋王:“陛下,我来晚了。”
晋王低声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时候了,很多脾性要收一收,身为一国长公主,不要太跳脱,也不要总是逾矩。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沈慕尽量维持着平静,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瞟向一个人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在过于明显,他竟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奇怪,她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
他走到自己面前,温和中带着些距离感:“臣徐彻,参见长公主。”
沈慕站了起来,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她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虽然很快又拿出了那副端庄的样子对他回礼,可她的耳根却红了。
零零碎碎的几句客套话,沈慕发现自己不觉得厌烦,甚至想再多说几句。
但真就只是客套,他过于磊落,都没点要和自己客气一下的意思,说道:“臣的夫人还在座上,她一人不太习惯,臣便不与长公主在此多聊了。”
沈慕一愣,不自觉地笑了:“你可真宠你的夫人,如果我也能遇到一个这么宠我的人就好了。”
徐彻也笑了,真心实意地说道:“长公主还小,以后定会遇到的。”
说完他便回身走了。
真应了自己的名字,他每走一步,她对这个人的恋慕就深了一分。
可惜,他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目光越过他,她看向座上正等他的女子,女子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分明没有一点局促,只不过在看见他回去时,淡淡地笑了。
感情真好。
那晚,沈慕看着他为他的夫人夹菜,与她谈笑,如鼓琴瑟。
她好像还听见他唤他的夫人“阿芙”,每当此时,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上都会露出小女子的情态。
忽然间,沈慕有点脸热,感觉今日做的所有打扮反而让自己显得有点好笑。
后来,沈慕回去的时候问身边的侍女:“琦儿,你知道今日那位正卿多大吗?”
琦儿想了想:“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比殿下您大了十几岁吧。”
“十几岁啊……”她默念。
怪不得他说,她还小。
从未想过只今日一眼,她便会爱上一个大了自己十多岁的人。
可她与他,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这份感情,甚至连宣之于口都是错误。
战后的晋国,流民四散。
直到近半年后战争真正结束,徐彻还在朝上向晋王提议安民之策。
故而在粥棚沈慕遇到徐彻的时候,她丝毫不意外。
反倒是徐彻看到她有点惊讶:“长公主怎么来这儿了,好巧。”
巧吗?其实她是特意来的。
不过她还是抿唇笑了:“嗯,好巧。”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徐彻刚从摆粥的桌上被人换下,但还是周身朗朗,没有一点烈日下的狼狈。
肩头擦过他的手肘,沈慕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远处排队打粥的人中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
“太子殿下真是骁勇善战,灭了北狄的威风,可是替我们晋国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是啊,陛下教子有方,我们晋国的皇室血脉中个个都是能够威震四方的人。”
沈慕盯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我之前还在想,你是怎么让我那皇兄接纳你的,原来是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拱手让人了。”
徐彻并不是很在意:“臣知陛下的脾性,早在信中就写好了,这计谋既然献上,便是陛下的计谋,是晋国皇室的功劳。至于臣,什么都不需要。”
他说的很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就好像,连这个正卿的位子他都丝毫不在意一样。
她到底是不平:“可是……”
“晋国地大物博,不出五年,一定能成为泱泱大国,”徐彻转头看向她,“到时候,不仅是长公主,不仅是皇室,整个晋国的百姓们都会过上更好的生活。若我有一日能看见这些都实现,那就足够了。”
沈慕沉默了。
本来还想提醒他,要小心着自己皇兄的心性,而且说不定,皇室中也早就有人嫉妒他了。
毕竟她在晋国见到的那些纯臣,好像大多都不讨皇兄的喜欢,甚至没什么好下场。
但其实这些话,哪里需要自己提醒。
这么通透的人,有什么不知道?又有什么看不出?
他实在是太坦荡了,坦荡得眼中除了徐家那些人,只剩下晋国的百姓。
而自己在他的眼里,应该与那些百姓无异。
想到这里,沈慕调侃道:“你这样的人做什么权臣?我看正卿就一直待在这里,把家产都拿出来做个无偿施粥的人就好了。”
徐彻也被逗笑了:“长公主还太小了,说得都是些不成体统的话。”
就这样,她用玩笑话掩盖了嘴角泛上的苦。
对她来说,徐彻是那么卓殊。
然而在他眼里,她却从来都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偌大晋国人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小孩子。
他们,差了整整十二岁。
烈日下,一个侍卫小步跑了过来:“正卿,长公主殿下,已经到了晌午,可要小的吩咐人去备膳?”
徐彻抬起手制止:“我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喝点粥就行,你们送长公主去吧。”
沈慕也很快说道:“我也不用了,我也喝粥就行。”
侍卫犹豫:“这……”
陛下本来就不同意长公主殿下来粥棚,要是知道殿下还在这里喝粥,岂不是更加不悦。
徐彻也侧头看她:“喝粥?”
沈慕肯定地点点头:“对啊,你都能喝,我有什么喝不得的?”
徐彻想到自家也就十几岁的孩子,生出了照顾的意思。
他笑着朝侍卫点点头:“无妨,陛下那里我会去说。”替她把一脸为难的侍卫打发走了。
打粥的流民排了弯弯扭扭很长的队,碗都是被这些人用了一次又一次的,碗边上都是破了的缺口。
徐彻端着两碗粥走到粥棚后一张空着的桌边,把一个带着缺口的碗摆在自己面前,而递给沈慕的,是个还算新的碗。
沈慕看着他体贴的行径,忽然问道:“在夫人之前,正卿还喜欢过别人吗?”
徐彻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拿来一块干净的麻布。
他礼貌地为她擦了擦长凳,低着头说道:“没有,只她一个。”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他的声音也知道,徐彻此刻一定是笑着的。
一生只喜欢一个人吗?
真浪漫。
也……真羡慕。
徐彻放下麻布,眼里果然带着笑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长公主可是有心仪的人了?”
沈慕怔了怔,没说话。
待到她捋了捋裙摆,坐于方才他擦净的地方时,她才突然应道:“是啊,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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