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旧事重提（2/2）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现在，战争结束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顾青回头，看到来人露出一个笑容，“大哥。”

顾亮拿着酒瓶碰了一下顾青的酒瓶，“来，敬我们的千筹将军。”

千筹取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本来是同袍之间的打趣，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开了。

“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顾青无奈，比起大哥，自己还差太多了。

顾亮笑了笑，两个人并肩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方，今天，他们要将他们胜利的消息传递下去。

还记得，尸山血海里，有人拼命替自己挡了刀，有人不甘的握着自己的手说不想死，也有人将手中握了一辈子的珠钗不舍放下，说，“告诉那个人，让她别等了。”，也有人到死还要朝着家的方向跪下，他这一死，就再也不能孝敬父母了。

他们见过太多的生死，几乎每一天都有熟悉的人永远的沉睡在这黑土地里，与黑色的土地融为一体。

今天，顾青就是来告诉这些人，他们胜利了。

喝了这口胜利的酒，就投胎去吧，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我们胜利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顾亮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瓶。

顾青有一瞬间的迷茫，可是看着这千里的黑土，眼神再次坚定起来，“我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多少人前赴后继赶往战场，他们是不怕死吗？

不，没有人会不怕死。

只是比起怕死，他们更怕看到亲人的离去，所以他们选择挺身而出，只为护一方安宁。

顾青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他想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英雄。

“大哥，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顾亮眸子微闪，看着手中的酒。

抬手碰了一下顾青的酒瓶，发出“铛”一声响，笑道，“我啊，大概会回京，娶个媳妇，养老。”

“哈哈……大哥这可不像你。”

“哦？那怎么做才是我？”

顾青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想不出大哥你不穿军装的样子。大哥你生来就该是当将军的样子。”

顾亮一愣，随即笑道，“没有人愿意穿一辈子戎装的。”

“也是。”

那天他们喝酒喝到了很晚。

酒意上头的时候还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着不着调的歌呢。

只是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噩梦来了。

他睁开眼睛，只有一片黑暗。

多年沙场经验告诉他，这不正常。

他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条，他看不见，四肢也不能动弹，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身边有人。

“谁！”他问，可是没有人回答。

他感觉到了危险。

先是左手，先是有点凉，有点麻，疼痛一点一点的蔓延。

接着是右手，这个时候他的左手已经痛到麻木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他甚至能听到粘稠的血液滴落到地上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然后是左脚，最后是右脚。

下刀的是同一个人，刀很锋利，手法也很凌厉准确。

他叫喊着，他听到了刀落地的声音，听到了人离开的脚步声。

黑暗中，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失血过多导致他眼前发黑，昏死过去。

他在颠簸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无痕的马背上。

他清楚看到，无痕的伤口裂开，它的血混着自己的血流了下去，又被雨水冲散。

他想叫无痕停下，可是他虚弱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无痕再也跑不动了，他重重摔到地上，无痕就倒在他的不远处。

天空灰蒙蒙的，雨很大，周围都是雨水拍打伞面的声音。

他看清所有围观的人，却又没有看清，那一张张麻木冰冷的脸扭曲着，成了纠缠他一生的梦魇。

“够了，顾青。”凌柏轻声打断顾青。

顾青脸色苍白，原来，回忆起来，依旧会难受。

凌柏小心翼翼的捧着顾青的脸，轻轻亲一下他的脸颊，“够了。”

顾青看着凌柏，抬手轻轻抹去凌柏眼角的水珠，“傻瓜。”

这一刻，他忽然就不害怕了。

因为自己一旦恐惧，凌柏也会恐惧，自己一旦难过，凌柏也一样难过。

他不想凌柏经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顾青抱着凌柏，轻轻拍他的背，学着他的样子说，“好了，小柏，都过去了。”

“小柏，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还在……”

是的，我还在，你还在，什么苦难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