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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就有点好笑起来,便打趣道:“这酒菜也只是普通而已,十九郎怎么却好象很满意的样子,莫非就这么容易知足不成?”他这样说着,却想起了昔日在白虹山的时候,左优昙陪自己品酒聊天的往事,眼下千醉雪无论是喝酒的礀势还是神色,都与左优昙说不出有哪里相象,想必这是两人都出身于皇族的缘故罢。
师映川心中这样随意想着,一面轻轻啜了一口酒,他对面千醉雪面对少年的调侃,只微微一扯嘴角,却是简明扼要地答道:“……酒菜确实普通,只不过我一向很少会这样与人喝酒谈天,所以才觉得不错。”师映川听了,便抬头看他一眼,双方四目相对,千醉雪眼中一片淡然,似乎不再去关心别的什么事情了,直到现在两人之间的相处才算是步入了另一个阶段,与之相比,前时在万剑山的时候,两人相处之际总有些别扭之感,一个心有郁结,一个好象是为了完成一桩任务似地按部就班,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没滋没味的,可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了,却根本没有未婚夫妇之间的那种气氛。
师映川闻言,凝目笑道:“莫非十九郎就没有什么朋友能够一起喝酒谈天的么?”这句话才出口,师映川就觉得有点不妥,果然,千醉雪忽然有些讥嘲地一笑,道:“似你我这等人,又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真心实意的朋友?互相结交的也往往只会是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物,而这样的人,并不多。”师映川听到此处,心中不禁也有些感慨,点头叹道:“的确如此。”
他想了想,又道:“十九郎在皇室内部莫非就没有一两个交好的兄弟姐妹么?”这话毫不避讳,直接问起可以说是个人私事的话,正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先前那样客气且保持着距离,千醉雪闻言皱皱眉头,唇边露出一缕冷笑,不过他最终还是做出了正面回答,说道:“自然没有。我此次时隔多年才回到乾国,兄弟姐妹之间已是多年不见,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手足情深,血缘亲情这样的东西都不必说了,在帝王之家,这些东西根本就只是笑话而已……昨日皇帝来见我,那也不过是为了向我和天下人表现出皇室对我的重视而已,无非是拉拢,而事实上,皇帝对我保持着极重的戒心,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千醉雪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不动,但那双深沉的黑眸之中却是一片冰冷之色转瞬逝去,脸色很是难看,看得出来他对家族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他说罢,信手放下酒杯,目光在对面的师映川身上一掠而过,说道:“……你可觉得我冷酷无情?但我若是愚蠢之极地想取得家族的认同,渴望所谓的亲情,则必是被千氏利用驱使罢了。”
师映川闻言,微微一哂,似乎有点没想到千醉雪会看得这么透彻冷静,他面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也没有过多地去问一些前因后果,只说道:“罢了,这些烂糟事不提也罢,免得坏了兴致,其实十九郎何必理会,就好比我自己,不也一样有类似的亲族?燕家是我母族,当初我买下那幅《怯颜图》之后,我的身世便被摊开来,许多人都知道我的生母是燕氏之女燕乱云,如此一来,那燕家后来就派人带了书信和礼物来我断法宗,想要认我这门亲,当时我便命人将东西统统拒之门外,告诉他们我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只知道有师父,不认得什么燕家。”
师映川说罢,咧了咧嘴,笑道:“你看,这样说起来的话,你我之间倒也有些相似之处……当为此浮一大白。”说着,咬牙发笑,一面给双方都满上了酒,千醉雪见状,欣然与少年对饮,两人之间有些相似的处境以及彼此的遭遇,使得双方本能地感觉到了隐隐的亲近,或许双方仍是不太适应未婚夫妇的身份角色,也或许以后也很难真的培养出一对伴侣所应该有的那种感情,但现在两人至少已经逐渐地将彼此纳入自己的接受范围,至于往后会不会有火花擦出来,这一切都还是未知。
此时两人所在的船只静静地行驶在水上,师映川和千醉雪把酒谈天,倒也轻松愉快,不过就在千醉雪准备从热水里再次取出烫好的酒时,外面却忽然隐隐传来了一阵极为惊慌的嘈杂呼喝之声,师映川听出有些不对劲儿,便皱了皱眉,下一刻,他与千醉雪便已消失在原地。
两人眨眼间就来到了甲板上,却见一艘巨大的三层大楼船正快速朝他们所在的船驶来,前方尚有两条护从船只,性能和结构一看就知道极好,这大楼船行驶在中间的水道之上,显得鹤立鸡群,船上的旗帜间赫然有一个大大的‘师’字,那条船速度极快,两条护从船只也是同样的速度,而师映川他们所在的这船正在横穿水面,眼看着就要被三条船中的某一条擦到,况且此船只是供人在此行乐的花船,无论是速度和转向等等,都很是普通,根本无法及时避开,要知道按照规矩,水道中间的位置绝对不是一条花船可以走的,平时横穿水面之际没有碰见上面有船经过也就罢了,如果碰见了,那么就算被人当场撞沉也是活该。
师映川见此情景,目光在对方的旗帜上一掠,忽然开口道:“……来者可是大吕师家?”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声线亦是平稳,却渀佛就在耳边响起一般,令那船上之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瞬间就盖过了整个河道上面的所有丝竹歌舞之声,随着这声音响起,下一刻,就见那中间的大船忽然就放缓了速度,紧接着另外两条护从船只也慢了下来,眼看着就撞不上来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控制速度,操纵自如,由此可见对方船只的绝佳性能。
花船上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油然生出一丝死里逃生之感,这时那大船上出现了几个身影,个个气质不凡,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扬声道:“此乃大吕师家船队,不知阁下是何人?”这少年生得极是俊美,他身边则是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生得明珠也似,二人穿戴华丽,锦衣绣履,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身边跟着的几个随从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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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却是心中微动,那一对少年男女眉目之间竟是与他隐隐有些相象,想来应该是师家的少爷小姐,自己的表亲,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中一转即逝而已,师映川面色无波,也无意与对方有什么过多的牵扯,便道:“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这便离开,各位行个方便。”
那少年听了,正皱眉欲言,但这时他忽然看清楚了师映川的模样,顿时面色大变,只见对面船上那说话之人容色绝俗,眼若横波,若非发式和衣着完全是男子才会有的的打扮,而且刚才说话也是少年男子声音的话,还真会以为那是个绝色的少女,而师映川今日穿的还是一件用鹤羽捻线织成衣料,精心剪裁而成的纯白袍子,极为柔软,显得整个人的气质也飘逸起来,那少年见了对方这模样,这气质,与家族中的兄长师远尘何其相似?若说两人是兄弟,没人会不相信!
☆、一百四十二、燕太元
那师家的少年惊疑不定,他身旁的少女也是满面吃惊之色,两人乌黑的眼睛倒映着师映川那张秀丽面孔,瞳孔微缩,带着一丝迷茫,呐呐道:“这是……”语气已然不复之前的稳定,燕乱云当年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师家还留有她的几幅画像,虽然不能与画圣花间问曾经为燕乱云所绘的那幅《怯颜图》相比,但也算得上是惟妙惟肖了,这对少年男女在年幼时见过燕乱云本人,虽然因为年纪很小早已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后来也是看过画像的,而师映川虽然与师远尘有些像,却分明与燕乱云的模样更是十分相似,他二人见了怎会不惊?
这时却有人道:“……青爵,怎么回事?”一个穿白底靛蓝箭袖,束着玉冠的青年走了过来,此人与燕乱云足有五六分相象,只不过他的五官却是多了一股男儿清逸之态,是很明显的男子俊美面孔,决不会被人误认为女子,正是当初与左优昙并称双绝的大吕第一美男子、与师映川有过交集的师远尘。
刚到这里的师远尘乍然看清了师映川的面孔,顿时神色立变,如果是一般人容貌相似也就罢了,虽然少见,但天下之人何其多也,总会有一两个的,但燕乱云这样的绝代佳人,又哪里会有不是血亲却能生得极相似的人物?师远尘心思转化极快,瞬间就已经猜到了几分,与此同时,他眉峰微微展开,朗声说道:“……可是师剑子当面?”
师映川也看清了来人是谁,他淡然颔首道:“是我。”目光在师远尘脸上一转,嘴角就带了几丝笑意:“久已不见,师公子风采如昔。”师远尘虽然疑惑师映川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但面上却是微笑着一拱手,道:“剑子却是形貌变了许多,我几乎认不得了。”说着,视线在师映川身旁那个相貌十分清秀的陌生青年身上微微一掠,师映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道:“这是千醉雪,我二人方才在此处饮酒,未曾想却巧遇师公子。”
师映川与千醉雪订婚的消息早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师家自然也是知道的,师远尘听到这清秀青年便是千醉雪,便当即含笑拱手道:“原来是千公子。”此时千醉雪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他并没有在意师家的人,而看师映川的态度也不是与这外祖家多有联系,自然也就对这些人不会热络,见状便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他的这种态度并没有引起什么不快,相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千醉雪身为东华真君的嫡系徒孙,即使师远尘乃是日后很有可能接掌师家的人物,也不是可以与千醉雪相比的。
这时师远尘也介绍了那两个少男少女,他一指两个弟弟妹妹,对师映川和千醉雪简洁地道:“师青爵,师暖辛。”他没有具体说这两人究竟是谁的儿女,不过既然都姓师,而且看起来显然是与师远尘平辈,那自然就是师映川外祖母的兄弟们的孙辈,与师映川是表兄弟表姐弟。
站在师远尘身边的师青爵与师暖辛自发地上前见礼,他们两人是师映川的表兄表姐,根本没有向师映川这个表弟表示敬意的道理,但此刻这里并没有什么长幼之分,有的只是身份和地位的区别,他二人虽然是师家的子弟,但与师映川这个断法宗剑子是没法比的,莫说师映川是表弟,即使他是晚辈,但彼此面对面的时候,两人还是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的,否则家里的长辈知道了,只怕也会斥责。
师映川虽然对这表哥表姐没什么血浓于水的感觉,事实上若是细论起来,那位所谓的燕步瑶表姐与他血缘关系更近,不过相比燕步瑶那样的骄纵狠毒女子,这两个表亲就显得顺眼多了,而师映川到现在为止,虽说对外祖母的家族没有多少感情,但至少也不反感,师家给他的印象可比燕家要好得多,哪怕刚才几乎撞到了他所在的这条船,师映川也不是多么在意,毕竟他也同样属于特权阶级,潜移默化间早已逐渐接受了等级分差,大人物将小人物视作尘埃的这种心态他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不过也不算什么反感--这世上原本就从来没有过平等。
当下师远尘却看了看师映川与千醉雪二人,神色有些异样,他沉吟道:“既然有缘相遇,剑子与千公子不如来船上一叙。”师映川对这个表兄印象不错,不过他知道千醉雪不会喜欢这些,便笑了笑,准备出言婉拒,但这时师远尘却又补充了一句:“……船上有一位长辈,剑子也许应该见上一见。”他说着,旁边师青爵与师暖辛彼此看了看,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师映川听了,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疑惑,他和千醉雪相互对视一眼,在这一瞬间就已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如此一来,师映川这才转而对师远尘道:“哦?一位长辈?既然如此,却不知道是哪位?”师远尘徐徐说道:“是剑子的外祖父,燕太元燕老前辈。”
此言一出,师映川顿时瞳孔微缩,他安静了片刻,忽然间纵身一掠,来到了师远尘所在的大船,紧接着千醉雪也来到了他身旁,师映川面色平静,道:“……请带路罢。”
一时众人来到第三层舱房,这艘大船共有三层,最上面的这一层只有两间舱房,其中的一间就是给燕太元使用的,另一间则是师远尘休息的地方,师远尘站在门外,道:“燕老前辈,剑子到了。”方才甲板上那一番遭遇,自然有人会及时来告知燕太元,只不过燕太元怎么说也是师映川的外公,没有他主动出去见外孙的道理,所以才会仍然待在舱中,没有出去相见。
里面有人道:“……进来罢。”师远尘闻言,微微一笑,当下便准备推门而入,却不想一旁师映川先他一步,伸手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师映川走进房中,入目所及,内部的格局装饰并非多么豪奢,看起来只是干净雅致而已,但是若是有识货的人,就会发现桌子上放的香炉乃是胭脂红露胎五足炉,窗下一只翠云抱珥双环罇,都是古物,看起来半新不旧的,也并不打眼,但是只这么两件东西,就已经是近万两银子了,这才是一些家传源远的世家做派,果然是大吕境内第一世家大族。
在这间房内只有一个人,师映川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男子正盘膝坐在一张方榻上,此人虽然是坐着,却也看得出来身材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