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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都是滚滚的浪涛。
掩盖了两个人惊恐的呼喊。
夜痕想起自己入完颜府的初衷,他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可如今却竟要随着那未了的心愿葬身在茫茫大海?
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红色的倩影。
美目巧笑,舞步轻盈。
若月中的仙子,这一生,看了一眼就时刻铭记。
坠崖的瞬间,海沫似云,风声如雾,华岫觉得自己飘飘荡荡,已不知身在何方。迷糊间她似乎也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倩影,于夕阳的金光之中望着她,带着仇恨与嘲笑。她咬紧了牙关,闭上眼睛。
一个海浪铺卷而来,将他们彻底吞没。
而往事,渐次浮现。
第一章绿艳红衣曲
刚入夜的时候,丫鬟紫琳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那时华岫正侧躺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碗剔透的龙眼葡萄,一颗一颗嚼着,葡萄籽和葡萄皮就吐在榻前凳子上摆着的琉璃盅里。还时不时翻一翻眼珠子看天花板,显然是在思忖着什么。
“小姐,不好了!”紫琳一看到华岫,便跺了跺脚,掀开琥珀珠串半透明的帘子进来。华岫哼了一声:“你才不好了,本小姐好得很!”紫琳素知小姐的脾性,她不是真的责怪她,只不过爱跟人拌嘴,说说玩笑话,她将嘴一撇:“我真说了,你就知这回是真的不好了。”
“别跟我说绕口令,你倒是讲讲,我哪里不好了?”华岫起了身,坐在榻边,将葡萄碗搁在凳子上。
嘴里还含了一颗,说话有些嘟囔。
紫琳道:“适才我经过老爷书房,听见他跟周先生说——”紫琳清了清嗓子,便要学老爷说话的样子,挺直了腰板,假作捋胡须,道,“那孙家的少爷,据说敦厚谦卑,品性纯良,是个好孩子。”
“咳咳——”紫琳说着,换了个站的方向,便是要学另外一个人,大管家周礼,她似模似样,道:“看来老爷是铁了心要给小姐说亲事了。小姐到了这年纪,也是时候谈婚论嫁,觅个好归宿了。”
再换:“她成日在家里捣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应该找个人,好好管教她,让她收收心了。当年若不是夫人病逝,而我又忙于生意上的事情,忽略了她,也不会教她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紫琳做了个揖,学周礼道:“老爷,但以小姐的脾气,她会同意与孙家的亲事吗?”“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这个做爹的,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您看是否让小姐跟孙少爷先见个面,彼此稍作了解,再谈婚嫁,这样也不至于让小姐觉得老爷您太专制,让她心里垫垫底,接受起来也容易点。”“唔,也好,你便尽快差人去和孙家说,早点了了这桩事。”“是——”
这一来二去的,紫琳扮得累了,说完也气喘吁吁,旁边坐着的华岫却毫无声响,紫琳心中诧异,偷眼看去,华岫正直勾勾地望了自己,一双杏眼瞪得比铜钱还大。半晌,她将嘴里含着的葡萄噗地喷出来,头一搭,道:“这回我是真的不好了。”
和孙家的少爷见面,定在第三日晌午。
凝碧楼。
这是京城里颇具特色的酒家。算不得豪华,但清新雅致。建在东郊的翡翠庄园里,庄园遍植绿树红花,亭台水榭,掩映成趣,是供百姓观赏游玩之地。凝碧楼借了这一番景观,成为文人墨客们最爱的聚会场所。
据说地方是孙少爷自己选的,酒水菜式,也是他亲自挑的。听媒婆说,孙家的人得知完颜老爷看上了自己的儿子,那股欢乐劲就像乞丐捡了个金元宝,孙家老夫人的笑容,比她当年在怡红院被选为花魁的时候还灿烂。
华岫看那媒婆说一句话就挥一下手绢,前倾后仰左右摇摆的样子,越看越觉得烦心。走到凝碧楼门口,华岫向紫琳使了个眼色,紫琳便会意,转头拦了媒婆,道:“咱俩就别跟着上去掺和了,让我家小姐跟孙公子单独相处,也好不受打扰,仔细培养了感情不是?”
媒婆觉得甚有道理,乐呵乐呵地同意了,便跟紫琳在一楼的大堂里坐下来吃茶。孙少爷定的桌席在二楼,就着栏杆,可以看到半个翡翠庄园的盛景。只不过,郁郁残冬,难免有些凋敝,绿色是最稀少的,纵然有,也暗中带灰,仿佛睡眼惺忪的美人,有萎靡困顿之感。只有远处一片火红的梅林,枝枝片片,连绵如锦,映着层叠的飞檐翘角,为这单调的视线增色不少。
晌午时分,凝碧楼约略有三五名客人,都是各自坐着,有的正大快朵颐,有的只是喝着一壶小酒。
气氛较为安静。
孙家少爷孙林琦已经在那儿候着了,听见脚步,赶忙回头起身。华岫一看,对方不仅身材矮小,连头发都特别少,说是年不及弱冠,但怎么看都觉得不止算漏了一星半点。华岫不动声色,在桌边坐下。
孙林琦作揖:“晚生,见过华岫小姐。”
“哈哈!”
凝碧楼里突然爆发出两声狂笑,如狮子吼一般,将整座楼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二楼那位正在品酒的客人,手一抖,洒了满身,只吹胡子瞪眼地投过来怨愤的目光。一楼里的媒婆也听见那两声笑,对紫琳道:“方才是小姐的声音吧?她怎么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紫琳拦着媒婆:“没事的,我家小姐一高兴就这样,这说明她对孙少爷很满意,两个人定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我们别去打扰。”
“哦!”媒婆将信将疑地坐下来,刚点的几样昂贵的酒菜陆续上来了,那油光鲜亮的石斑鱼,耀得媒婆口水直流,也便执了筷子,笑眯眯地挑起肉来了。紫琳瞟了瞟楼上,已是忍俊不禁。
华岫的笑把孙林琦吓得不轻,冷汗都出来了,可是紧接着她却拿手帕娇羞地遮了脸,柔声道:“公子,好英俊啦——”这句虚伪的话倒还管用,挽回了孙林琦的失魂落魄,他重新笑起来:“看来小姐定是性情中人,大方豪爽,说话也实在。”
……
夸你长得好看就是实在?
华岫磨了磨牙,强忍着,又对孙林琦妩媚地笑了笑:“不知孙公子平日在家都有些什么消遣呢?”
孙林琦挺了挺胸,道:“晚生爱读各类国学典籍,每日必是要做一番阅读方可入睡的,闲时也写写诗,作作画。哦,对了,晚生幼时还跟着母亲学过女红和舞蹈,且说这舞蹈,不仅可以强生健体,还能锻炼骨骼,使人长出挺拔健硕的身形,真真是一门好学问啊!”
孙林琦越说,那腰板挺得越笔直,似要彰显自己身体傲人的曲线。华岫眨了眨眼,笑得满脸天真,心里却暗自咒骂,见过不要脸的人,却没见过如此这般非常不要脸的人,幸亏自己当年被父亲威逼去学舞的时候没有屈服,而是爬上三寸高的花台说你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孙林琦继续补充道:“母亲常对人说,晚生是一个温柔细心且老实居家的男人,此话虽然不假,但她也未免有王婆卖瓜之嫌,晚生的优点嘛,也是要华岫小姐说了才算的。小姐您说是吗?哦,对了,一直都是晚生滔滔不绝,也应由华岫小姐说说了,不知您平日里又有哪些喜好呢?”
“哦呵呵呵呵呵……”华岫故意撅着嘴,拿阔袖半遮面,笑得像公鸡打鸣似的,孙林琦的脸上很明显有一阵抽搐,但他飞快地掩饰了过去,专注地看着华岫。笑过之后华岫立刻又严肃起来:“我啊,我最爱研习的,乃是医学。”
她指着桌上的一碟红烧肉,道,“孙公子,你可知道,在一只猪尚未断气的时候,一刀切下去,正中心脏,然后,将那心脏血淋淋地挖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对人体是大有裨益的,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能提高智慧。”
说着,又指了一碟叫化鸡,再道:“若是将刚下过蛋的母鸡的内脏掏出来,与石灰粉和在一起,捣碎,碎得看不见什么是肠,什么是胃,再晒干做成一颗一颗的小丸子,吃进肚子里,那个人的肚子就会慢慢,慢慢地发胀,胀得像一颗球一样,然后,砰——”
孙林琦被华岫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华岫却吐了吐舌头:“没那么夸张啦,肚子不会裂开的,只不过那个人的心肝脾肺肾都会烂在里面,最后,窒息而死。”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