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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世陵跟了他这些天,知道他言语就是这样粗俗,倒未必怀了什么恶意,所以也不计较,只摇头答道:“不冷。多谢师长关心。”
张小山一挥手:“跟我来!”
二人进了张小山往日烧烟的屋子,这屋子朝阳,既暖和又明亮,里面布置的也舒适,乃是张小山的乐土。当然,他外室无数,平时难得回公馆居住,只有在太太们那里闹了气。或是忽然良心发现,想要修身养性做一番事业之时,才会回到这乐土上安居几日。
张小山进了房,便脱了外面的大氅,露出里面一身青色素缎薄棉袍,上身套着的玄呢马褂,没系扣子,随随便便的敞着怀。金世陵在后面见了,就呆呆的望着,心想这人既然不是没钱制新衣服,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打扮的这样老土?我爸爸都不这样穿啊!
张小山不知道身后的金世陵正在对自己进行腹诽,双手解开大氅的带子向后一甩,便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靠墙的一排沙发上。此时再一回头,见金世陵笔直的站在门口,自己的黑大氅则在地上落成一堆,就瞪了眼睛,伸手一指大氅道:“发什么傻呢?见我脱下来了,你不会在后面接住挂起来吗?”
金世陵先前见他把大氅扔在地上,也是纳闷,听他这样一说,才反应过来,赶忙弯腰捡起来抖了抖,然后挂到门后的衣帽架上。张小山叹了口气,心想小牛说他是个破产地主家的少爷出身,看这样子还真是无疑——成天身娇肉贵懒洋洋的,哪天才能训练到可以送出去的程度呢?
二人相对无语了许久,张小山起身走到烟榻边坐下去,伸长了两条腿,然后昂首向金世陵望去,只见他正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
他跺了跺脚:“哎!”
金世陵吃惊的抬起头:“什么事?”
张小山皱起两道淡淡的眉毛:“你说呢?”
金世陵将其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终于反应过来,走过去在榻前蹲下,为张小山脱了皮鞋,又把拖鞋拿过来让他穿上。其间张小山一直盯着他瞧,见他脸上已经不像先前几日那样满是委屈幽怨,就暗暗的点了点头,心说:“孺子可教。”
他把两只脚缩到暖烘烘的榻上,然后挪挪蹭蹭的躺下来伸了个懒腰。在他气吞山河打哈欠的空当里,金世陵也脱了外衣,端着烟盘子坐上来,一手拿起签子,开始进行那一套烧烟的程序。张小山在一边拿眼瞄着,口中说道:“小心点,别把房给我燎了!”
金世陵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没生气,只是顺嘴答道:“房梁矮,你怪谁?”
“贫嘴!”
“可不是我先和你说话的!”
“嘿呀,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啊!
“那我往后不搭理你了。”
“放肆!”
金世陵专心致志的烧弄那个烟泡,果然就不再理会张小山了。
张小山对他实在不算坏,好几次都强忍着没有动手抽他。所以他现在就不是很畏惧这位师长——他出身名门,达官贵人见得多了,所以既不怯富,也不怯官。他害怕的是暴力。
这次的烟泡烧的勉强合格。张小山抽完了这一个,便坐起身来,用手指着金世陵的鼻尖道:“小兔崽子,晚上临走时,去账房领三百块钱,拿去过年吧!”
金世陵立刻抬起头:“真的?”
“老子还能骗你?”
金世陵扔了手里的签子,笑微微的对张小山一点头:“多谢你了!”
张小山觉着他道谢时的态度和言语,都隐隐带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像个副官的做派。不过他现在懒得再去挑他的毛病,只非常亲热的凑过去握住他的手:“我对你,算是够意思吧?”
金世陵毫不犹疑的答道:“当然。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张小山一拍他的肩膀:“好!你老弟以后万事就都听我的,我包你平步青云!你信不信?”
金世陵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28章
时光易逝,转眼间六天过去了,金世陵在张小山那里,终日的工作只有两项:一是烧大烟;二是陪着他或躺或坐的玩笑。张小山与他已然是很熟悉了,就常常做出些狎昵的举动来,他对此倒是不甚在乎,不但不在乎,甚至还觉着蛮有意思。
这日,张小山在中午时便出发去了牛太太那里,金世陵是不被获准跟随的,就留在张公馆里无所事事的闲逛,冬季天短,他挨到下午三点多钟,就觉着天光不是那样明亮了,又料定张小山今晚上不会回来,便私自溜回了家中。
这一阵子,因为金世流不在家,而金世陵一天三顿都可以在张公馆处叨扰的,所以就给小桃放了个短假。今日他早回来了,便在胡同口的饭馆里买了饭菜,带回家中作为晚饭。
家中无人,炉子也熄灭了,屋内冷的可以结冰。他进门后先想法子生火,然后外衣也不敢脱,站在桌旁就先匆匆的吃了两口。饭菜是滚热的,进了胃中,很可温暖身体;而且此刻炉子也火旺了,他渐渐的觉出了暖和来,这才脱掉外面的大衣。
他搬来一把小板凳,在炉子前坐下了,一边烤火一边回想往年冬天家中取暖所用的水汀,而后长叹一声,用烘热了的双手托住冰冷的面颊,心道我若是个女子,大概嫁给一个阔夫婿,就可以把先前的生活立即恢复过来了;可我是一个男子,就没有这条捷径,必须自己想法子力争上游。力争上游——我是有这个决心的,可是怎样力争呢?姓张的成天骂我没有眼色,是个笨蛋,这后者我是不能承认的,可是前者倒的确不假。
想到这里,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棍,往炉中捅了捅,同时想到:“我要处处留心才行,姓张的对我不错,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一旦错过了他,往后未必还有人肯如此提携我呢!”
金世陵忖度着自己在张小山那里的一点事业,正是心思沉沉的时候,忽然就听院门吱嘎一声,是有人推门进来的光景。他赶忙起身走去开了房门,借着那朦胧暮色,却见是金世流走进院中。
他一个人在家中,夜里实在是觉着冰冷寂寞,如今见他二哥回来了,就很高兴的大声笑道:“你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总得明天才能到呢!”
金世流走进房内,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