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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明年考大学。」林少湖长舒了口气:「中间很费了周折,他的户口丢失,国内举目无亲,父母亲的老朋友则基本上都没能
熬过文革。洋房倒还在淮海路,没有拆,但里面竟然住了十几户人家。物是人非啊,二十年前上海还是他家的天下,二十年后连立足之地都没
有了,只能跟着我回北。」
「回你家北京老宅?就是和我家只隔了一条胡同的?」夏明若说:「那户口怎么办?」
「就是,户口真麻烦,还牵扯到粮油供应,」林少湖笑了笑:「我还想到了走后门.结果派出所那办户口的女同志,听我说缘由.听着听
着就哭了。拉着静钧的手掉了半天眼泪,竟然立刻就给办上了,我们连来回跑腿功夫都没费。」
「呃?」夏明若愣了愣:「办户口的女同志?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
「是不是白白胖胖,上下一般粗的?」
「对,就是她,」林少湖思考片刻说:「大姐胖是胖了点……但眉毛弯弯还挺和蔼可亲。」
夏明若容光焕发,跳起来与林少湖握手:「谢谢亲人!谢谢敬爱的少湖叔叔!谢谢您给我娘留了面子!我和老黄永远爱戴您!」
林少湖说:「啊?」
夏明若说:「我蚂是片警,管户口。我爹常说我妈是真正的好汉,您见识到了吧?」
豹子挺感兴趣:「好汉?啥样?」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夏明若盘起腿,凑近了他:「我爷爷五七年不是出了事嘛,我爹也被拉去交代情况。我爹很像我早逝的奶奶,只
耐看,不耐打,再说那帮人也缺德,我爹现在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都是当年他们做的好事,逼着人往冰天地里跪。」
「当时我爹才十七岁,基本上只会吹笛子,但也不能白白受罪呀。后来有风吹草动,我爹就在家里喊『玉环——!玉环——!』」
「啊,玉环就是我妈。」夏明若解释。
「我妈家就住在隔壁,只要一听到声音,不管她在做什么,立刻抄家伙,带着我的大舅金环和二舅银环,冲过来保卫我爹。想想看,我爷
爷和我爹都已经是打入另册的人物了,但我妈统统不管,认准了就坚持,你说她是不是好汉?」
「是好汉!」豹子竖起大拇指。
「是好汉,」林少湖充满敬意:「改天我和静钧登门拜谢。」
「谢就不用了,」夏明若说:「我娘还有个外号叫『杨大喷』,这么多天了,你们的故事也该传到祖国边疆了吧。」
林少湖说:「喂……」
「不管怎样,」夏明若抱着老黄微笑:「苦尽甘来,大家都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嗯,」林少湖埋头乐了一会儿又仰头大笑:「杨大喷的儿子!好了,我也该走了,今天必须押解他们上路。」
他探出帐篷问外面站岗的人:「小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个叫小陈的跑步过来:「一刻钟后!」
「这就走了?」楚海洋坐起来.在夏明若头上敲一下:「吵死人了。」
「好嘛!」夏明若捂头:「偷听!」
楚海洋替他重新把毯子裹好,边裹边问林少湖:「话说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主动要求来的,」林少湖开始整理衣服,把shǒu • qiāng重新别回腰上:「抓人。」
「那人是谁?」
林少湖想了想:「这件事涉密了,我不太能说。总之这人当中有逃犯,为了抓捕他们,公安和武警的同志们已经在大漠里埋伏了三天。其
实你们今天砸冰,包括昨天追骆驼,都已经进入我们的警戒圈了,但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不能露,后来行动是逼不得已后来行动也是逼不得已
。」
「就像一场战争。」楚海洋说。
「嗯,」林少湖说:「民族地区的工作不好做,那个所谓的『老大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策反和武力威慑,他们的民族伟大极
了,但侵略性也同样强烈。不过,我们的战士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小陈!」
「对!」小陈啪的敬了个军礼:「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林少湖说:「我们走了。」
他把狐皮帽子扣在夏明若头上:「缴获物资,给你留个纪念,过两天回了北京,请你们全家吃饭。」
夏明若追出帐篷:「叔!您……那些人…当心点儿!」
「放心!我是谁呀?」林少湖跨上骆驼,挺直着高大的脊背微笑:「我是林少湖啊!」
他是有胆量,有担当,军人的儿子林少湖。
这也许是最奇怪的事了,程静钧后来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娶了个同样腼腆、在上海弄堂里长大的姑娘,生了两个温柔和善的好孩子,
甚至回了南方开始教书育人,几十年培养了无数学生,户口却始终挂在北京南城的一间小院子里。
户主的名字叫做林少湖。
赤奢城曾用惊心动魄的方式来欢迎科考队,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个不眠之夜。
先说赤奢城东西两角有高塔,东面那个的是敌楼,相当于瞭望哨,表明此地不太平,屡有战争。队里便有人断定说附近有烽火台,夏明若
问他为什么,他说:「你问向导,保证有。」
结果跑去一问,果真不错,就在赤奢水对岸数里,还剩一米来高的土墩。
钱大胡子控诉说;「你们中原帝国强大时都是流氓张者,尤其那几个以武功著称的皇帝,逮谁咬谁。」
话说的没错,汉武帝大爷就把烽燧线修得极远,好比于我们今天把长城修到了英国,每一个西域王公都想揪住刘彻的衣领子喊还我生存空
间来。
西塔的稍矮一,是佛塔。佛教进入西域的时间很早,大漠古城中或多或少都有佛教痕迹。赤奢城中佛塔高十米,原先肯定要更高些.但还
没塌就是个奇迹,大概是因为它是由夯土建成,几乎是实心的,土坯中又夹杂着芦苇胡杨红柳等草木纤维。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此城废弃己久,
避免了人为破坏。比如吐鲁番附近的一些古迹,壁画人物的眼睛早年间就被抠掉了,因为当地住民相信异教徒的眼睛会带来灾难。
佛塔外方内圆,四周还看得见原先回廊的墙基,莲花底,覆碎顶,属典型的火袄教与佛教建筑结台体;塔上部有小门可以进入.但进去后
空间局促,只能一个人蹲着。塔内四壁的彩绘大部分都已经剥落,就剩下角落一小块,细看带着点犍陀罗风格,人物眼睛画得有些像猫,瞪得
很大,看起来精神奕爽;正中央设有神龛,有彩塑释迦摩尼像一尊,小佛十余尊,风化不太严重。
右手边还有一尊半人高的小神像,楚海洋提着煤油灯看了半晌,探出头来说是毗沙门天。
众人围在塔下,齐刷刷地仰着脑袋:「确定吗?」
「确定,」楚海洋说:「他脚底下踏着恶鬼呢,总体来说这尊神像保存得最好,是石像。」
豹子悄悄问:「毗沙门天是谁?」
夏明若摆个造型说:「佛教的北方护法神.在咱们那边就是托塔李天王。」
「明若别乱动,掌好灯,」钱大胡子正在绘制塔内简图,便喊「毗沙门天什么样?描述一下!」
楚海洋便回答:「还是印度神的摸样,及膝铠甲,脖颈手臂有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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