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1/2）

那是个女人。

夏洛克难得在这样的凶杀现场短暂地分神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前她总有一种预感，刚才踏出山庄前，几乎以为自己会看到达西和韦翰在这海边的岩石上来一场不绅士的干架。

下一秒,她便停止了过于发散的思绪，拿出专业的素质和态度,示意达西让开,自己则小心地踩着岩石块靠近，保持着平衡弯腰半蹲下来,伸手去探女人的脉搏。

寂静的黑夜下,只有海浪沙沙声仍在继续。

身后两位班纳特小姐的脚步声也靠近了,两道灯光汇聚过来，照亮眼前的景象,她们的注意力很快从达西身上转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用尽涵养,才没有失态地叫出声来，惊扰了这片寂静。

伊丽莎白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以示安抚，一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颤。

“谢莉,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

夏洛克收回手，直起身来,面色沉静如水：“她已经死了，报警。”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二分,午夜将至。

夏洛克放下手机，三两步踏上最高一块岩石，眯起眼睛看向海面。

此时离退潮没过多久久,沙滩上湿漉漉的，礁石间也都是积水，克里丝山庄地处偏僻，从最近的警察局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如果等官方人员来处理现场，只怕很多线索都要被破坏了。不过没关系，她一贯的习惯就是，从来不遵守官方的规矩。

“再帮我个忙，丽萃。”夏洛克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套，伊丽莎白回过神来，和简对视一眼。

简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朝她点点头：“去吧，我没事。”

手机灯光还是太暗，夏洛克将手电筒抛给伊丽莎白，她赶紧接住。

“我需要检查现场，在那之前……”

“达西先生。”

夏洛克率先转向了达西。后者已经从失态中回过神来，神情依然很难看，保持着沉默，眉关紧锁。她却不管这些，朝他伸出手。

青年怔了怔，指尖犹豫地屈起，微微抽动——但很快，他的左手就被夏洛克强硬地握住手腕，拉了过去。

简睁大了眼睛，轻轻“啊”了一声。这是要干什么？

她定睛看清了达西手上的血迹，脸色愈发苍白，脑海中诞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

手上的痛感十分清晰，达西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没忍住“嘶”了一声，眉毛跟着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就被松开了。

夏洛克表情不变，将手电筒扫向脚下，和她猜得差不多，他的手被划伤了，应该是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割破的。

她淡淡道：“你可能需要包扎一下。有手帕吗，班纳特小姐？”

简·班纳特迟疑地应了一声，声音隐隐发抖。她伸手去摸口袋，却太紧张，又着急，口袋上的纽扣一直打滑，半天都没成功。

“我来吧。”相比之下，伊丽莎白就表现得更镇定一些，很快找出了手帕，走上前来。

“小心脚下石头。”夏洛克说着，示意达西先从礁石区离开，看他刚迈出一步，似乎身形不稳，又从后面扶了扶她的肩膀。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达西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伊丽莎白看着伤口还在流血，顿时也深深皱起眉。这时，她也顾不上先前发生过的不快，伸手去扶，引导他走向平坦的沙地。

简也赶紧过来帮忙。

她们在救助站当过志愿者，对付伤口已经很有经验了，熟练地用手帕系住手掌止血，但光止血还不行，从出血量来看，伤口有点深，还需要及时清理，防止感染才行。

“山庄里应该有医疗箱，”伊丽莎白定了定神，“简，你先带他回去，可能还需要缝合，问问服务生，附近的诊所在哪。”

“好。”简表示明白，看向达西，温声问道，“达西先生，还好吗？”

达西注视着手掌上渗血的帕子，摇摇头，坚持表示：“不要紧，我可以自己走。”

简·班纳特个子不矮，但十分苗条，让这么瘦弱的女士搀扶他回去显然不现实，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与她一同走回山庄。

伊丽莎白望着他们的背影，还有些担心，但很快又收回目光，把手电筒打回来。

夏洛克将现场勘查了一遍，又让伊丽莎白蹲下，将灯光靠近，准备进行简单的验尸。

“手不要抖，你可以双手拿着。”她叮嘱了一句。

伊丽莎白默默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侦探小说，握紧了手电筒：“来吧。”

她不会拖后腿的。

夏洛克扶着女人的肩膀，将她翻过身来，撇开散乱、潮湿的长发，露出一张发白、僵硬的脸，黯淡的雀斑。

她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玛丽·金小姐。

伊丽莎白终于没忍住，低声惊呼起来：“居然是她？！”

二十二岁的玛丽·金，也是克里丝山庄的客人之一，随家里人和朋友来度假。

除此之外，他们和班纳特一家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金小姐的老家就在麦里屯附近，小时候和伊丽莎白在同个小学，后来跟家人搬到城里居住，就彻底断了往来，有许多年没见过了。

刚才晚饭时，她和家人就坐在隔壁不远，认出了班纳特一家，还过来打了招呼，如果不出意外，班纳特太太现在还在和金太太一起在别墅里打牌呢。

伊丽莎白微微恍惚，只觉得世事难料。

虽然她和玛丽·金并不熟悉，但也算是旧识，刚才还露出灿烂笑容的女孩此时凄惨地躺在海边礁石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什么人会对一个柔弱的女孩犯下如此罪行？她不自觉攥紧手指，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还好不是她的妹妹们遇到了这个可怕的凶手。

“嘘。”夏洛克竖起食指，“别说话。”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我没说话呀？

夏洛克没有抬头，就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脑袋里的那些念头。

“凶手不是克里丝山庄外面的人——是金小姐认识的熟人。”

沙滩上属于玛丽·金的脚印被海水冲刷过，早已消失，最近留下的一连串杂乱的脚印都有各自的归属，她，两位班纳特小姐。

但靠近尸体前，她还注意到有男人的足迹——属于两个不同的人，一个和达西的完全吻合，另一个还有待考证，而无一例外，他们的脚步很急很乱，距离间隔很大，是跑过去的。

至于金小姐，虽然已经找不到她的鞋印，但是从她长裤和靴子上沾到的沙子来看，她是平稳地走过来的。要么，她事前和凶手约好来见面，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走到这里，然后爆发了争吵……

致命伤在胸口，凶器是克里丝山庄的餐刀，刀柄都被仔细擦拭过，血迹有被抹过的痕迹，凶手没有留下指纹。

衣物不平整，身上有挫伤的淤痕，死前和凶手发生过争执，发展成扭打，跌倒时被岩石划破不少伤口，包括后脑勺，可能会造成短暂的昏迷。

可惜，天气太冷，她带着手套，加上海边风大，她半个身体倒在岩石间的积水中，手腕上海腥味很重，有明显被水流冲过的痕迹，更不太可能留下凶手的皮肤组织了。

血液都已经凝固，从血迹颜色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两个小时以上……

但是，这里是海边。

夏洛克半蹲在岩石上，又抬眼看向海面。

海水刚退下去，从潮湿的沙石来看，原来这片区域都是被海水没过的，血也会随着退潮被一并冲走，而不会在尸体附近留下分布状的血迹。而沙滩和岩石上残留的盐分会加速血液凝固，如果结合天气温度，尸体的僵硬程度……

她握住玛丽·金的手，捏了捏她的皮肤和关节，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可以将具体死亡时间大致推算到十五分钟前到一个小时左右间。

夏洛克站起身来，摘下手套。

伊丽莎白还没回过神，手电筒一歪：“完了？”

“嗯。”她应了一声，低头注视着尸体，微微皱眉。

——“现在，我们有个一目了然的‘问题’。”

“你是说，达西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伊丽莎白反应很快，表情一紧，不假思索地否认了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先前因为听到达西那些话，她对他是有些不好的观感，却也没想过他会是个shā • rén犯。

“不，他肯定不是凶手，他在今天之前可不认识金小姐呀！”

……

伊丽莎白和简想当然地认为，达西只是恰好路过，成为了第一发现者。

可其他人却并不这么想。

在富有经验的警探人员看来，尸体的第一目击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达西处理过伤口后，简陪着他回到了现场，此时，沙滩的警戒线外已经挤满了克里丝山庄的客人，他刚走过去，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消失了，沉默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他大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还没来得及换，只清理了手上的伤，此时暴露在探照灯下，客人们的表情都逐渐变得古怪。

“警官先生，这就是第一位发现的……达西先生。”

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当地警局的威尔逊警官，他眯着眼睛挡住海风，站在礁石上低头看着那摊浓郁的血迹，表情糟糕透了。

还有什么比大半夜被叫醒，前往凶杀案现场更糟糕的工作？他深深地叹息，又走下来，准备展开调查。

玛丽·金的尸身在被运走前，让金夫人辨认过了。

她只看了一眼，就尖叫一声昏死过去，被朋友搀扶着送回山庄去休息。玛丽·金的叔父金先生，则坚强地接受了警察的惯例询问。

“是，我们都留在棋牌室，她今晚一直心不在焉的，玩了一会儿，就嫌闷，就出去了，我们以为她回了房间……”

盖里·金先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做了一个胡乱祈愿的手势：“天啊，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请节哀，我们一定会尽快调查出结果的。”

威尔逊警官记下死者的基本信息，确认了她的家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又转向了达西，询问他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他的表现也不尽人意，有些走神，回答得模棱两可，似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