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兄长(2/2)
已经离开的薛瑜一行慢悠悠散步到了太医署居所。
这次秋狩十分平静,没有传染病,没有蛇毒,没有惊马等等重大外伤事故,最多只是几个不长眼进山被追猎物的隼误啄了的纨绔哭哭啼啼上门,指着肩膀的血点嚎啕得仿佛自己下一瞬就要没了呼吸,吵着点名要医令来诊治。然而当值的医师解开衣裳一看,就出了两滴血,要是再来晚点可能伤口就愈合了。
秦思说起那几个傻眼的纨绔活灵活现,逗得在场几人都笑了。他松开薛玥的手腕,“公主恢复得不错,就是这几天秋燥,加上多思心火旺盛,有些气血不顺。臣开副药调养几天,药里有萱草,安眠宁神,吃了多休息。每日服药后的感受可以打发人来告知臣,臣好及时记录,等吃完药臣再来为公主请脉”
薛玥听着乖乖点头,生病就要医治,她懂得秦医令的嘱咐是为自己好。
诊治完了薛玥,薛瑜也没能逃过,被按着诊了脉。秦思诊脉时间总是偏长,加上爱皱眉,哪个人见了医生这副面孔不心头打鼓?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她抓住了流珠和陈关,和善地问秦思,“顺便诊诊,不会影响你吧?”
“自然不会。”秦思温和点头,在流珠坐下伸出手腕后道了声“得罪”,才按上脉门。
刚刚接触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三皇子的脉案在太医署有留存,虽然三皇子身边的婢女不够格让先医令诊脉,但也有过一两次医师诊脉的记录。他翻阅三皇子脉案时顺便看过一眼,上面写着“肝郁心虚,气血不调,偶见月事频频不绝”,可手下的脉象除了有些脾胃弱,分明再健康不过,绝不该有月事的影响!
但月事毕竟私密些,秦思知道分寸,并没有说出口,笑着提了一句脾胃虚弱的问题,嘱咐吃些什么物事补养,就放在了一旁。兴许之前诊治有问题,现在没问题了,那他多此一举询问,岂不是让人尴尬。
给薛玥新换的药方当晚就三碗水煎一碗服下,夜里原本要和薛瑜一同练字的小姑娘写完一张就困得睁不开眼,坚持想写完,然而笔下已经全成了鬼画符。还是薛瑜看不下去,约定明天早上起来继续,才成功说服她去睡觉。
想到秦思的嘱咐和今天薛玥在比试中跑前跑后的身影,薛瑜一时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但长身体多睡觉不是正常吗?
于是,还在长高的她写完最后一笔,也早早休息了。
和比箭相隔两日的正式比试开始那天,薛瑜虽然因为占了身份的便宜不需要第一轮上场,但还是得出面。台下各家子弟排排站好,他们背后的围栏比武台经过中途改装成马术障碍赛现场后又恢复了原状,皇帝的讲话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发话示意比试开始。
比试看上去分了近十组分开进行,比试的规则有些像薛瑜之前看过的赛事,两两厮杀,然后轮回。也不知是谁排的顺序,两两对上的选手居然大多实力相近,打得十分精彩。
除了站在台下比武台边上身兼分组裁判和临时救场人员的几个将军外,台下打得虎虎生风,台上众人也看得聚精会神。
薛瑜满脑子都还飘着比赛结束去看看昨天行宫宫丞李麦来汇报的已经种好的苜蓿田的事,对台下的比试倒没太挂心,反正她要到最后一天才会上场,提前开始观察对手也不必这么早。
原本昨日是要立刻跟李麦去现场查看的,但恰好之前去跟踪在鸣水县流民棚闹事的几人的魏卫河回来,薛瑜心急听结果,就暂时把田地的事挪后。田地早一天晚一天去看变化不会太大,万一需要抓的人跑了就糟糕了。
然而,和陈关的审问没能审出有用信息一样,魏卫河也没带回来有用的消息。
闹事的几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躲藏了几天后,四处打听有没有庄子愿意收人,和流民没什么不同,路上别说和薛瑜重点怀疑对象方钟等人家里管事接触,走的方向都和两家在附近的庄子背道而驰。最后他们在无数次被拒绝后,敲开了距离鸣水五十多里外的简家农庄。
比起其他家族的庄园田地,简家庄子不大不小,只能算中等,但他们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庄子里建有道观。据说是上一辈老家主信道,就一直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道观里的道士们也时不时出门为附近做个法事之类的。
皇帝不信佛道,但安阳城中信仰之所始终不绝,信奉和朝拜的信徒们也有很多,简家的道观只能算其中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
巧合的是,这个简家,就是之前薛瑜在度支部遇到的侍郎简淳出身的家族。因此她还多问了些庄子里的事,然而魏卫河的回答一概是“很普通”。
几人进了简家庄子后,和他人一样被驱赶着当奴仆呵斥做事,接头和赏银一概没有。简家的佃户也会被管事斥责和嫌弃,收的租子不高不低。活在简家庄子里的道士也得自己种地,只不过因为信仰不需要向简家付租用田地的钱罢了。比起传闻里在黎楚盛行的佛田道田等等聚众几万的大教,和肆无忌惮与钟家联合贩卖寒食散的那个道人,简直像是苦行僧一样的存在。
薛瑜对这个结果隐隐感觉不对,但具体有什么问题,暂时也说不上来,夸过魏卫河后,就暂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毕竟,苜蓿田和隆山脚下流民聚集地都还等着她操心,迟迟未归的蝉生也是,就算挑拨流民的事背后有阴谋,她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旁边遗憾的叹气声唤回了薛瑜游离的意识,她下意识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走神显得不那么显眼,却意外碰掉了旁边一直奋笔疾书的薛琅的纸张。
薛瑜捡起纸,有些诧异,“你怎么不用一整卷?”一页页纸张是她的习惯,没有说服苏禾远从国家图书馆开始推广,再考虑一下成本,也就没有到处卖安利,到现在也只有铺子里和薛玥这样书写。
薛琅:“还给我!”
薛瑜看了一眼,纸上写的都是选手招式和能力分析,没有用姓名记下,而是写的某某台第几个胜者或是败者,附注特征,部分还被圈起。也不知薛琅是怎么在大家同台竞技的时候一口气关注这么多人的,这样子像极了博爱的墙头无数追星女孩。
虽然薛瑜知道他大概不是在追星,而是提前分析对手,但还是因为这个联想,望着他的眼神微妙了一瞬。
薛琅见她捏着纸不说话也不归还,耳朵红了起来,伸手来抢,“你做什么,就许你做事,不许我做事?耽误了比试排序,看你怎么和大家交代!”
比试排序?原来他是在做正事?
没想到薛琅居然做了一次正经事,而且还是十分努力用心的去做,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皇帝。薛瑜连他口气冲都没放在心上,还了纸页,往旁边挪了挪,找到最好的旁观选手花名册的位置。
薛琅发觉了她的靠近,挡了挡纸面。按理说在排序完成之前不该让除了将军们和皇帝之外的别人看到这个,但他转念一想,左右前面的比试他和薛瑜都不会下场,看不看也不会有影响,又心安理得地将衣袖挪开,特意将记着自己最看好的几人那张纸摆在了旁边一摞的最上面。
纸上选手们的实力被薛琅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组,各分上下,又分别记载了选手在比试中的表现,也难怪他一直在写字,慢一点可能就做不到同时记载这么多组比试了。薛琅可能别的不行,但跟着各种教习学了这么多年,对武学基本的眼力判断还是有的。
薛瑜估计这次的比试排序不是单由薛琅一人完成,记载比试表现可能更多的是给裁判们看,加以评估。这次比试展示各家子弟能力和军中吸纳新血的成分皆有,未来上司们可不得好好瞧瞧未来的精兵悍将。
看了一会,薛瑜忽然意识到不对,“怎么男女比武台你记的内容都不一样?”她顿了顿,又问道,“不能男女混合比试?”
男性比武台上,薛琅写的是技巧、兵器、难度等等实战内容,女性的则是比武过程中的好看、花哨,一个字不写关于武学的内容。
比武之前是强调过规则的,不伤及性命,不刻意毁坏衣裳,加上官宦和贵族们养出来的儿女也不至于太过下三滥,她大概扫了一眼,别说女性比武台,连男性比武台上也没有打到衣衫碎裂的人。
薛琅头都没抬,“小娘子们本来就要好看啊。郎君们比试,让他们混进来做什么,打痛了还不得哭。”这话完全贯彻了他之前嫌弃林妃小宴上郎君们“处处与小娘子计较”的大男子主义。
男女在身体素质上有所差异,薛瑜承认。可能更多女孩子喜欢好看的兵器,薛瑜也承认。但是说努力的女孩子们只是为了好看,一句话否认了她们付出的努力、修习武学的艰辛,薛瑜并不能苟同。
如果武学比试比的只是力气和身体素质,那大家都去举石锁好了,力气高下立判,何必比武学?如果当真无法比拼得过,她辛辛苦苦跟着皇帝练习基本功,努力抓住进步的机会,不也成了白费功夫?
薛瑜压下不平,用最能撩拨起人怒气的轻飘语调开口,“难不成你和那些鼠辈一样怕输给小娘子们?”
“谁说的?!”薛琅捏着笔杆,青筋直跳。想到和小娘子们作对、输了还不服气的那几个人,他简直难以忍受和他们相提并论。
就算方嘉泽是表姐的亲大哥也不行。
薛瑜了然点头,“哦,那就是觉得小娘子们连最差的郎君都比不过?”
大胜众人的伍九娘和病弱郁郁的表姐身影,在薛琅脑海中重合到了一处,他吸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奇怪了。这次比试不碍娘子们名声,多此一举分成两种作甚?”薛瑜望着女子比武台上胜出后,和对面支着剑站稳笑着祝福的少女拥抱的女孩,唇角翘起,“实在想排名,可以按照最后名次出个总排名,和分排名嘛。”
她知道风气如此,但不妨碍她鼓励女孩走出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雩籽”小可爱的5瓶营养液,感谢“入梦难醒”小可爱的1瓶营养液,感谢“46030293”小可爱的1瓶营养液,挨个抱住亲亲!
啊,第二更应该还是六点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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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岁十六的阿瑜还是长身体的孩子啊!早睡早起多吃多运动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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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忘忧草/黄花菜,原产中国,《诗经·卫风·伯兮》中的“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谖草在朱熹注释中指出具有忘忧之效。《本草图经》中记载“味甘无毒,主安五脏,利心志,令人好欢乐无忧,轻身明目”。
石锁:也有举磨盘的(?)
这里的男女混合赛提议:算是簌簌夹带的私货,提议基础是阿瑜知道有一个很强的伍九娘在,不会因为一败涂地丧失信心。
体格大和力气大有时候不完全是决胜因素,一力降十会虽然有,但也有四两拨千斤不是?训练和对武学的了解本身就是一次加成,技巧是弥补力量不足的重要法门。竞技里很多没有体力和体格限制的比赛分男女个人观点是不太合理的,当然力量型比赛跨性别并且没有变性只是心理性别改变然后来参加女子赛事的就更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