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少年如风(2/4)
岑星把钱装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眼看着岑父打着伞走远,她隔着雨幕大喊,“你慢点开啊,累了就回家,我好好学习。”
拿奖学金。
她站在宿舍楼下站了许久才上楼,宿舍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刚才她爸跟她一起上楼的时候她还没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大家都穿得很漂亮,只有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运动衣。
她的观察能力有时还不及她老爹。
不过她在这方面要求不高,衣服干净就可以,录取通知书里说学校会发三身校服,所以到时候大家都穿校服,也看不出区别来。
她把那四百块攒在小金库里,等着老爹过生日时给他买礼物。
宿舍里的父母很快离开,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做了自我介绍,岑星认真地记了她们的名字——郭媛、王佳、刘明珂。
几个人的中考成绩都差不多,所以她们合理怀疑学校是根据中考成绩来分的宿舍,而她们也都在8班。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得东西也五花八门,不过很快就从学习聊到了男生上,王佳说这一批新生里那个中考状元以前是她们班的,叫于清游。
郭媛忽然问:“就那个长得帅、脾气好,学习成绩也特别好的于清游?”
“是他。”王佳说:“不过我觉得我们班沈渊长得比于清游好看。”
“沈渊?”刘明珂也震惊了,“他也在一中吗?”
“是啊,不知道会不会跟我们一个班。”王佳说:“据说他俩从小都一个班。”
“我刚看到了。”郭媛说:“于清游在5班。”
“啊。”王佳叹气,“没法欣赏我男神的盛世美颜了。”
刘明珂啧了声,“这俩要同框,确实好看。”
岑星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斟酌着问了句,“你们初中都一个学校吗?”
“不是吧。”刘明珂说:“我十中的。”
王佳:“我六中。”
郭媛:“我十三中。”
岑星:“???”
岑星初中在七中读的,和她们都不是一个,但从未听过她们说的这两个人。
她只知道她们学校有个女孩儿特别酷,长得很漂亮,倒是没见过长得帅的男孩儿。
“你不知道吗?”最后还是王佳给科普,“我们班那俩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基本上我们的朋友都听说过,北望也不大,这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岑星:“好吧。”
她不太关心这些,所以听宿舍里她们在聊天,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和课本,下午5点要去新教室开班会。
她们的话题已经从男孩儿转到了北望新开的商场上,岑星自然插不上话,她来了北望以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她们家附近那个公园,本来说好要一家人去游乐园,但因为家里事情太多,一直都没顾得上。
不过,她想,于清游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03】
岑星的高中生活和初中没什么不同,她仍旧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在老师说下课后在座位上发两分钟呆再不疾不徐去卫生间,听听别人的八卦,然后在上课前一分钟回到教室。
一个乖巧的孩子在青春期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她的新同桌是一个很腼腆的男孩,因为军训不用上课,只有晚自习期间才会坐同桌,所以在军训结束之前她也只知道对方的名字。
宿舍里王佳和刘明珂因为有共同的好友和话题,关系拉近得很快,而郭媛初中的好朋友也跟她们一个班,只是在隔壁宿舍,所以她经常去隔壁宿舍串门,岑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落了单。
她不大会说话,沉默惯了,在初中也是如此,大家聊的话题她插不进去,倒是有段时间和班上一个女孩儿一起走,上下课、去食堂、去厕所都要约着,她的生活步调会被打乱,最后她也慢慢疏远了对方。
她也不是不融入新的集体,只是共同话题太难找了。
别人在聊哆啦A梦的时候,她只看过《小蝌蚪找妈妈》,别人聊日漫、出国、旅游,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她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北望,仅有的电子设备是一部mp3。
她觉得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但幸好她向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军训半个月,她晒黑了不少,在军训期间,她见到了王佳说的沈渊,那个据说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儿。
确实好看。
就算他是被教官拉出来罚站的,姿态也很高。
桀骜不驯,带着少年人傲气,那是岑星第一次觉得有人符合她所看过的校园小说里男主的形象,不过她也就看看。
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儿,太张扬。
高中校园要比初中大得多不,一中有两个操场。
新操场是塑胶的,刚修好不久,下课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有很多人,而旧操场仍旧是水泥地,连跑道都不是标准的400米,跑道里边建了两个篮球架。
无论是回宿舍还是去食堂,都要越过这个旧操场。
所以旧操场最热闹的时候是临睡前和吃饭时,大多时候这操场都很安静。
在上晚自习前岑星都习惯来旧操场散步。因为岑父的腿脚不好,所以一家人习惯在吃过晚饭后一起下楼散步,久而久之,这也成了岑星的习惯。
北方的初秋气温还算温和,没因为几场大雨就骤降,尤其在军训完的这一周又有了回温的迹象,这天夜晚的星星又亮又多,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岑星擦肩而过,各个年级的都有,偶尔能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
旧操场围着的篮球架前有男生在打篮球,篮球拍地的声音显得操场没那么寂静,岑星习惯性走在跑道外围,她害怕被篮球砸到。
初中她们班有个女孩儿在班里被一个男生用篮球砸了一下,只是那种散漫地、挑逗性地砸过去,据说那男生就是想逗逗她,同学们平常也能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女孩儿有好感,但没想到那一篮球砸过去,直接给那女孩儿砸得流了鼻血,后来查出来女孩儿有白血病。
这事在她们初中传了很久,而亲眼见证了砸篮球那一幕的岑星自此远离打篮球的男生,就连散步也要走在跑道外围。
有的班级已经响起了读书声,操场上的人慢慢变少,快要上晚自习了。
岑星正在思考是要提前一分钟进教室,还是踩着铃声进教室时,忽然有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从她身侧奔跑而过,她在感受到风的同时肩膀还被撞了一下,对方回头和她说了声对不起,那声对不起扬在风里,声音轻得很,没多久就散了。
倒是对方和朋友说的那句:“你确定他在这儿吗?”更加清晰些。
不过这一撞倒让岑星有了决定,她要踩着铃声进教室。
在那一瞬间,有许多人鱼贯而入,没人会注意到沉默的她,但她完成了自己的叛逆。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三分钟,她还能再走完这一条直线跑道再绕回到教室,时间刚刚好。
正当她思考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小心!”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生的惊叹声:“我去!”
“靠!”
几乎是同时,一颗圆滚滚的篮球直接砸在了岑星的脑袋上。
在三秒前,她看到了这颗球的移动轨迹,这颗球越过了篮筐、篮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中她脑袋。
快到她来不及躲。
其实如果放在一个反应快的人身上是可以避开的,但奈何岑星天生反应慢,等她退半步的时候是那颗球落在地上时。
而且岑星被砸以后还站在原地发懵,脑仁嗡嗡地疼,除了皱着眉头揉向被砸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她听到有人喊了句,“不会给人砸傻了吧?”
“胡说什么呢。”刚刚喊“小心”的那道声音低声呵斥了朋友一句,然后一路小跑到岑星面前,先捡起篮球又凑在她面前低声问:“同学,你没事吧?”
岑星懵了几秒,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在此之前,她看到的朝她跑来的只有一团光影。
他的五官是很好看,刚打过篮球的额头还有汗渍,短发干净又利落,一路小跑之后呼吸也不吻,但还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同学,你没事吧?”
不知怎么,岑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忽然回过神往后退了半步,连忙摆手道:“没……没事。”
“怎么回事啊?”后边那帮男生在问:“有没有砸着人?”
“上课铃响了,该上晚自习了。”
“同学,用不用带你去校医院看一下?”
“是不是又被于清游给帅到了?怎么感觉这女生有点呆啊。”
“……”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男生忽然回头,皱着眉呵斥了句,“砸着人了,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呢?”
他们这才闭嘴。
但岑星看到了他的下颌线,刚好有汗珠落下来,逆着光的那团影子变得清晰又明了。
“同学。”男生问:“需要带你去校医院吗?”
岑星又摇头,“不……不用。”
她低下了头,脑子里还是空白,也不知是被砸的还是怎么,总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新奇的、令人害怕又悸动的感觉。
“同学。”隔了会儿,男生斟酌着说:“你……好像,流鼻血了。”
岑星立马瞪大眼睛捂住鼻子,但男生却递过来一包纸巾,“擦一擦,我带你去校医院吧。”
她又往后退了半步,连声拒绝,然后想都没想就往教室的方向跑。
她在奔跑的过程中听到有人喊:“于清游,你说什么了把人家女生吓成那样?”
很快就有人起哄,“什么啊?于清游怎么可能吓到人。”
“估计又是一个被帅到的。”
“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怎么连打篮球砸到人都能被原谅。”
“谁让你没长于清游那么好看的脸呢?”
“……”
旧操场上的揶揄声太多了,从那一声声的揶揄中,岑星知道那个人叫于清游。
是5班的于清游。
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于清游。
也是名字很好听的于清游。
那是第一次,她进教室迟到,她几乎是和班主任一起进的教室,然后在班里同学的注视下回到座位,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但坐下的那一刻她在想,她刚刚好丢人啊。
岑星没想到,一颗篮球没砸出她的白血病,而是砸出了她的暗恋之路。
往后的很多年里,岑星总会梦到那天晚上的场景,她想,篮球砸人是真的很疼啊,这一疼就让她疼了很多年。
不过当时的她完全不这么想。
当时她想,那一刻的她一定很狼狈。
可站在她面前那个人比星星还要亮。
【04】
岑星之后很少遇到于清游,不过她们宿舍里有王佳。
王佳偶尔会说和于清游有关的八卦,譬如他和哪个女生走得比较近,他在最近一次的考试中考了多少分。
但于清游的生活也很平淡,他不早恋不打架,和这所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所以他在王佳口中所提到的次数远不及那个很嚣张的、同样也很好看的沈渊多,王佳每次提到两人时总会说一句,“我还是喜欢沈渊,于清游这人太无趣了。”
岑星坐在桌前写作业,她在听到后笔尖总会在纸上顿一下,然后兀自摇摇头。
她还是喜欢于清游。
乖巧的人总喜欢温柔的,像月亮。
她从王佳口中也愈发少得到于清游的消息,但高一下半学期的校运会,于清游参加了。
他参加的是1000米长跑和跳高,比赛在新旧操场交替进行,岑星偷偷去看了于清游的比赛,在去看之前她紧张了很久,担心会被发现、被嘲笑,像那天在操场上一样被揶揄,可没想到等她鼓起勇气去了才发现,他们那个比赛周围有很多人,有来看于清游的,还有来看沈渊的。
许多人站在岑星的身前,她看不到于清游。
不过她写的加油信被广播站读了出来,虽然没有署名,但当广播站念到的那一刻,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写的。
高二要分文理,会根据成绩大分班,她在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时成绩很好,进了全校前30。
王佳说于清游是肯定学理科的,所以如果她也选择理科,很有可能和于清游一个班,她纠结了很久,直到有天放学,她遇见了她们初中那个很酷的女孩儿。
她上高中后染了一头紫色的头发,全校那么多人,只有她这么张扬。
岑星和她不认识,却知道她的名字——言忱。
大抵她们初中,没人不知道她。
那天她只是坐在旧操场的角落里发呆,拿了一张纸打算抓阄做选择,言忱坐在墙头上抽烟。
她不知道言忱是如何做到把有玻璃渣的墙头弄光滑的,但她觉得很酷,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酷。
大抵是觉得她抓阄的行为很好玩,言忱坐在墙头出了声,问她:“是不是在纠结选文还是选理?”
岑星闷着声音点头,“是啊。”
她和言忱从未说过一句话,但她总觉得她们认识许久了,她把那些不敢和别人说的心事都和她说,因为她知道,这女孩儿不会和别人说,也不认识她。
现在这里没有光,她看不见自己。
“我喜欢一个男生,如果我选理科我就可以和她一个班了。”岑星说:“但我的文科成绩要比理科好得多,如果一直读文科,我可以上重本,但读理科的话,可能要很努力才能上一本。”
“选文。”言忱想都没想地回答:“你哪怕和他一个班,他也不会多看你几眼,所以就读文。人生是自己的,他这辈子不会因为你喜欢他为了他读理而去负责你的人生,所以别把赌注押在别人身上。”
岑星安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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