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2/2)
君辞仿佛有一肚子话憋在心里似的,痒得她抓耳挠腮,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你有什么话就说罢,过去也蛮久了,我没关系的。”
“嗳,倒也不是我着急问,主要是,这就好像你听了个美丽的故事,前半篇月下邂逅因缘际会,后半篇直接一刀两断,这叫什么行事?”
路金喆搡了君辞一把:“还真拿我当故事里的人物儿取笑?”
君辞嬉笑,告了个饶,又问:“为什么就不见面了呢?就是因为你们身份有别?”
是也不是。
路金喆轻叹一声:“时也运也,若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可能也会心里有些畅想,毕竟是……”
“我懂,毕竟那个少女不怀春呢!”
“呸!”路金喆红了脸,臊了一阵,终究放开手脚,解开心怀,点点头:“是呢,谁不怀春?可是,君辞,我该怎么说你才明白?有一日我因父兄一事求到公主府,那里重楼广厦,戍卫森森,而我?我连身份牌都是假冒的。”
“当时公主殿下对我说,她会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帮我一回,只是殿下忙,叫我不要打扰他。那会儿我就懂了,不管我做了什么,立下多大功劳,我永远都只是个商户庶女,与一国储君隔着千里万里。”
“在乡下小城还会做梦,可是到了京师,脚踩在皇城青砖上,什么梦都会碎的。”
路金喆说完,笑了一下,似乎很是不在意的样子,君辞却忽的伸开双臂,搂住她,摸摸她的脸:“不要哭。”
“我没有哭。”
君辞心里不大懂,她的葡萄架子底下尚未等到谁,只是也忽然生出些怅然来,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嚒?也会经历这些事嚒?
又是希冀,又是恐惧。
“喆喆,你生在水乡,住过京师,可你没有真正的在北境,在弥腊生活过。”忽然,小郡主一脸郑重地说着。
路金喆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你去过古雅,在古雅跑过马,可我想那也只有几天光景罢了。弥腊再往西,是无尽的戈壁,如果你牵着骆驼走过,你就会发现天高云阔,山青水美,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礼教规矩,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无甚紧要!”
君辞目光灼灼地看着金喆,金喆长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也说走过这一遭才算见识过天地之大,可我也要说,你还要生活在这里,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天地。你我同世间万物一样,本就是天生天养——父母兄姊不过是人间的亲缘,你喝的水,食的粟,哪样不是长于天地?”
“我们弥腊也有一句老话,兔子靠腿狼靠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执着于身份之别?你也是读过书的,难道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注②]”
金喆反复沉吟着君辞的话,十四年来,头一遭有人跟她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虽有些道理不敢苟同,但此刻,她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都是人生父母养,何必执著于身份?人生不过百年,为什么不能由着自己的心一回?
“谢谢你,君辞。”
“我也是胡诌瞎说的,你听听便罢——对了,你还没细讲我哥呢!浣州那回,他伤得怎么样?”
“想来该是没什么事,我在京师的时候还见过他,牵着两匹马,好好地站在那里……”
……
大约过了一旬,时间很快到了四月底,饱受多方关注的莫尔道大关忽然传来捷报——日前,塌它派出五千精兵偷袭押粮辎车,周子衿率三千余兵甲奋起抵抗,不仅大溃敌军,还缴获千余匹战马!
不仅如此,骁勇的周子衿不愧为大雍名将,他率领仅剩的两千部众,长夜奔袭,驰入莫尔道大关最近的塌它部落狮子脱,生擒了赫赫有名的狮子王。
周子衿打人还打脸,当着一众塌它儿郎的面,出示大雍皇帝签发的祈粮国书回函,这些草原汉子本就一腔血勇,面对王庭做下的这等无可辩驳,让草原天神都蒙羞的“背刺之举”,几乎没都憋吐血。
国书回函当场作废,塌它王庭为了维护威信,须得要赎回狮子王,只好低下头颅任周子衿宰割,幸好周子衿不稀罕人脑袋——他只要马。
……
敬德二十一年,五月初五,距离路金喆十四岁生辰还有三天,各方筹备月余的古雅榷场终究揭幕开市,来自大雍、弥腊、塌它的农人牧民、商旅,纷纷携带关敕,前来入市!
路金麒与那契罗亲王的赌自然是赢了,但他终究没能成为古雅榷场的总裁官,这一职位被他的老熟人李仁卿拿下了,想也知道京师官场上有过怎样一番运作争斗,才叫他拔得了头筹。
不过,麒哥儿也终于有了官身,牌子还是李仁卿从京师里带出来的,户部下属二十二级职官——朝奉郎。
“这是寄禄官,你呢,还得奉太子殿下的钧旨,继续充任扈州商会参议,协同本官,也就是在下,协理古雅榷场大小事务!”
路金麒领钧旨,谢恩。
官面话说完,李仁卿长臂一伸,搂住麒哥儿:“这饮酪食肉的地方就是养人,麒哥儿你这个子,长啦?”
路金麒“嘁”了一声,潇洒地笑笑:“二十三,窜一窜!李大人羡慕呐?只可惜您老人家过了年纪喽——”
“嘿,好你个路金麒,讨打!”
……
古雅榷场一开,麒哥儿忙得再无暇他顾,在官衙后街租一处宅院,接金喆一起回到古雅。
他也问过她,这一遭事情已经办完大半,她要不要回去?
回哪里去?
金喆摇摇头,京师那个家不叫家,浣州的家回不去,她并不想回去。
那也成,至多到明年,榷场这边稳定了,咱们就回去。
麒哥儿是这么说的,金喆不甚在意,她开始考量君辞的话,生活在这里一段时日。
……
而关于莫尔道大关那场战事,麒哥儿李仁卿说的不多,金喆还是在榷场中往来商旅口中听得——
“听说了嚒,戍北连州那一战,原本塌它王庭就是想直接将周子衿绞杀在莫尔道大关!”
“大雍皇帝陛下神机妙算,周将军带的全副辎重,哪里全是粮草,有一多半竟然都是军械!”
“看来皇帝陛下是早有筹谋啊,料定塌它那起子蛮人会不信守承诺,这一招棋下得秒极!”
“听说当时戍北军也损失惨重,后头扈州府调拨了一千精兵给周将军,好像原本就是周将军的抚北军旧部!”
“周将军神勇,虽说犯了错,可陛下怎舍得将他伏杀?换了个籍口放他归山罢了……”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