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成事在天（1/2）

第031章成事在天

思绪中,便听侍女领人上楼的脚步声。

钱誉收了折扇,随手背在身后,踱步去迎。

这随云阁的四楼是整一个开阔的大厅，内有锦帏幔帐,水车清池,布置风流雅致。四面开阔,往任何方向眺望过去,都可一览整个海城,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空中品茶苑。

随云阁的侍女撩起帘栊。

洛青婉才露出半只鞋,哟，不是绣花鞋,钱誉心中掂量,面上便是笑了起来：“洛老板,承蒙赏脸。”

洛青婉嘴角抬了抬：“钱老板，许久不见。”

踏雪司空见惯。

豆子却是嘴角抽了抽,难怪今日夫人要着男装,这上来便是老板的客套奉承话,委实难以想象从夫人口中迸出。

侍女领了他和踏雪在东侧的露台歇息。

东侧露台完全镂空，似是从四楼延伸出去的一般，近乎可以俯瞰整个海城。豆子心中惊异,才见这海城的繁华，远非丰州城可以。

海城是角州的商贸中心,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往来商旅,也多马车在其中穿梭拉货。再远处,在东面和西面各有一处码头，码头附近船只停泊如密集的房屋，不断有马车进出码头，又不断有脚夫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搬运上船，也有从船上卸下，搬运到马上的。

整个海城兴欣向荣，一派兴旺之气。

跟平日里见惯的丰州截然不同。

不外出，不足以观天下。

豆子眼中仿佛看见浩瀚星辰。

踏雪就笑：“看楞了吧。”

“嗯？”豆子才回神，不知她何意。

踏雪倚在栏杆上，托腮看着远方，继续道：“我头一次随夫人来海城，见到这番景象也是如此，说震撼也不为过。王孙世家都看不上商家，却不知这其中的兴旺发达若是少了商贸间的来往，哪里还是这番景象？”

踏雪笑了笑，伸手比划：“我随夫人去过诸多郡县，也曾见到高楼拔地起，往常只能载客的码头如今货船似云来。东面的东西运到西面，价格短时间内虽然涨了数倍，但正是这些利润驱使了相互之间的往来。而后西面的东西又运到东面，互通有无。商贸起，一城兴，我倒是觉得夫人做得事，比闺阁中的那些世家小姐有趣多了。豆子，你觉得呢？”

豆子笑了笑，跟着点头。

大厅内。

洛青婉和钱誉分坐茶几两端。

奉茶的侍女跪坐在一侧，用竹夹夹起茶具，放在沸水中过滤。片刻，等水再沸，才用竹夹将茶具夹了出来。

一旁，钱誉先开口：“我也是昨日来的海城，便见城门口有百余人迎候。稍许打听，才道是洛家的东家昨日到海城，洛家的管事和执事便早早在城门口等候，就连海城的城守金大人也在一处。洛家在海城，令人艳羡。”

伸手不打笑脸人。

钱誉一身锦袍，玉冠束发，若是仔细看，其实面容还算俊逸，眸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算计，唇边挂着笑意。

恰好侍女奉出第一杯茶。

因着钱誉做东，钱誉为主，洛青婉为客，侍女的第一杯茶奉于她跟前。

第二杯茶才奉于钱誉面前。

洛青婉遂而牵袖，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待得白茶的香气入鼻，才朝钱誉道：“借花献佛。”

钱誉从善如流。

“白茶？”钱誉意外。

奉茶侍女道：“东家只饮白茶。”

洛家上下皆知。

故而东家来了随云阁，奉茶侍女便奉的是白茶。

“有趣。”钱誉放下茶杯，悠悠打开折扇，慢慢在身前晃了晃：“久闻燕韩一些老旧世家才有饮白茶的习惯，还以为洛老板是耳濡目染，没想到洛老板是本就好白茶。”钱誉言罢，抬眸看她：“说来，还没恭喜洛老板，新婚燕尔。”

洛青婉低眉笑笑：“同喜，也要恭贺钱老板在海城投建的药材市场，和从莫家手上接盘的染坊开张大吉。且等挂牌之时，洛家也要奉上一份大礼才是。”

钱誉挑眉：“洛老板不介意？”

洛青婉就笑：“不介意，洛家在海城的药材生意本就做得不大，有人一起造势，将海城的药材生意做大，对大家都有好处。海城的码头都是洛家的产业，药材本是大宗生意，走水路便要用洛家的码头，对洛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哪里会介意，钱老板你说呢？”

钱誉也笑。

“至于染坊的生意，”洛青婉微顿，既而抬眸看他：“衢州山洪后，染料成本持续上涨了十倍有余，染坊出去的订单利润摊薄，这生意本就可做可不做。钱老板肯这个时候杀进来，洛家正好趁此机会歇口气，生意嘛，想什么时候做都可以。”

钱誉脸上这才敛了笑意，指尖轻敲案几。

洛青婉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以钱老板的行事风格，此回肯接莫家的盘，我猜，是染料的问题得解。”

她笑眯眯饮茶。

钱誉瞥向奉茶侍女。

侍女会意。

起身福了福，退了下去。

“洛青婉，我今日来寻你就是此事。”钱誉湛眸一紧，幽幽道：“衢州仗着是燕韩染料的重地，衢商垄断，把持了染料价格。原本生了洪灾，价格短时间上涨也合情合理，但你我皆知，这洪灾之后，影响早已消除，衢商吃惯了其中暴利，不仅操纵衢州染料价格，还连同其余染料产地一同造势，钱洛两家损失最大，洛家肯吃这个哑巴亏？”

洛青婉莞尔。

钱誉道：“染料生意，钱洛两家早前都没想过染指，可此番衢商哄抬染料价格，也不得不逼人一把。我瞧着，也该让这染料市场的格局，变一变了。”

“哦？”洛青婉一脸但闻其详。

钱誉敛眸，再睁眼时，眸间深邃悠远：“洛老板，洛家愿不愿玩把大的？”

“怎么个玩法？”

钱誉伸手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置在左侧：“这是衢州染料。”

而后又端起她面前的茶杯，置在右侧：“这是燕韩国中衢州以外的染料。”

最后，又从一旁拿出第三个茶杯，置在中间：“这是燕韩以外的染料。”

洛青婉但笑不语。

钱誉继续道：“现在染料价格上涨，货源紧缺，下游的染坊便交不出货，染坊欠货，再下游的成衣坊和布庄都受牵连，但其实你我都知道，燕韩国中的染料充足，并不缺乏，只是衢商和其他的染料商私下达成了协议，共同拱高了市场价格，并限制了供给。只要协定在，除非有新的货源加入，否则染料市场的局面就会持续如此。现在能打破这等局面的，便是对外公布找到了新的货源。钱家一家不足造成恐慌，撬动整个局势。但若是你我联手，势必造成衢商以及其他染料商的恐慌，只要染料商持续恐慌，钱洛两家却依旧有充足的货源稳定交货，衢商同其他染料商私下的协定势必分崩瓦解，只不过朝夕之事。洛青婉，燕韩国中此事只有你我二人能做，你是要坐以待毙，还是同我一道，玩一把大的？”

他眼神深邃，却自深邃中带了几分兴奋？

洛青婉问：“货源从哪里来？”

钱誉应道：“在燕韩之外，花大价钱，屯够三个月至半年的货。少则三月最迟半年，眼下局面得解，多花的不过蝇头小利，一季便能赚回。”

洛青婉看他：“钱誉，这么大数量染料，要从燕韩之外运来，不是短时间的事，而最难的是不走漏风声。”

“这好办，正月之后我自会离京，我手上原本就有货源商，量大兴许价格还能做下来。只是这个数目的货源，需得陆续运入国中，要让对方相信我有此等数量的需求，要洛家的背书。”所以他才会来寻洛青婉。

其实这一点，同之前洛青婉的想法不谋而合。

即便钱誉不来寻她，她早前就生了这个念头。

只是，早前在曲县意外发现凤子花，若是凤子花能作染料的原材上色，那根本就不用舍近求远，丰州就有现成的原材料。只要撑够三个月，衢商势必土崩瓦解，故而在燕韩之外大肆囤货的念头，暂时搁置。

而今钱誉重提。

其实同她是想到了一处去。

洛青婉笑：“钱誉，容我考虑一晚。”

今晚卓叔叔从罗村回来，便知究竟。

生意上的事素来不是一气呵成，此事牵连甚广，若是操作不当，恐怕会伤到两家大片业务的根基，不是轻易两句话就能点头的。

来之前，钱誉就心知肚明。

只要洛青婉肯考虑，此事就有转机。

“好，那我等洛老板消息。”钱誉嘴角勾勒。

临起身，洛青婉忽然问：“钱誉，你的货源商是否可靠？”

如果最后毁在货源商上便功亏一篑。

钱誉道：“自然可靠。”

既而上前，轻声道：“既然洛老板有兴趣，钱某也透露一二，货源商可靠，而且旁人很难想到。”

洛青婉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