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2/4)
摄影师笑他们夫妻奇怪,钟意的往往都是废片,她也跟着发笑。笑过之后,点头答应了他。
这本厚重的相册后来被放进了书柜橱窗。和她少年时整理出来、同样厚厚一沓的全家福摆在一起、夫妻之间,这么些年,偶有争吵或忍不住脾气的时候,她也总会回家,去把这本结婚照翻出来看看,看看更年轻时的自己,也看一看到钟成玉那时的表情——仿佛唯有如此她才能消气。
即便她自诩对他的虚伪、表演与作假习以为常,似乎从来也没有摸透过他的想法。然而翻来覆去看十遍,一百遍,唯有在这本相册里,她依然还是愿意相信,至今也相信,自己看到的钟成玉,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一定是真实的。
被她作弄泼水、缩着脖子闪躲也藏不住笑的样子也好;有些僵硬地顺着摄影师的指挥、在镜头前做出亲昵动作,拥抱她时垂下眼睛的乖顺模样也好;甚至配合她做出搞怪的鬼脸、红着耳根、挤眉弄眼到不像他的样子都好——她曾经问钟成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那张把我拍得很丑的照片?
那时的钟成玉在她心里已经滤镜尽碎,真相被揭穿,聂若蓝的死和他那些曾经刻意造假的病历,成了他们之间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再迈过去的坎,一见面,永远除了争吵还是争吵。
她只想离婚,而他死不松口。
他在老宅和城南巷之间两边跑,她就故意住回娘家,不愿意见他。偶有的几次见面,不是不得不出席的慈善公众场合,就是粉饰太平的家宴,可轮到钟成玉过生日,盛夏时节,电话里交流寥寥,她最终还是不忍心,拉下脸去烘焙店做了个蛋糕,在城南巷陪他过了一个风平浪静、气氛诡异的生日。
最后抛下的这个问题,却显然出乎于钟成玉预料。
是也他的表情其实有一瞬间写满疑惑,然而短暂思索过后,聪明如他,还是准确地给出了一个bā • jiǔ不离十的回答:大概是因为摄影师恰巧抓拍到了他在看她。
“巧合永远比故意设计让人心动吧。而且,那张照片里你也不丑,阿满。”
和失忆时候的钟成玉不同,“正常”状态下、二十六岁的钟成玉永远嘴甜似蜜,为人八面玲珑,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是噙着笑的,脾气之好。好到有时她会有些恍惚,他似乎永远也不会记恨前一天的争吵,不会向她事后算账或讲东讲西,时常愈发显得她才是无理取闹那一方。哪里还有十来岁的时候那副油盐不进脾性的影子?
她明明应该为此开心,却经常越想越气,这次也不外如是,说不清的理由,大概就像她拼命想要找回一些属于他们年少时候的影子,可是钟成玉却偏偏要在她无法理解的地方变成一个她讨厌的陌生人。
那些笑是虚伪的。那些不记恨是虚伪的。那些夸奖和平静的称赞,仿佛都像一个路过的人对她毫无感情的客套话。
钟成玉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者说,究竟是她发现得太迟,钟成玉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善于伪装的人,还是因为从她拆穿他所做的一切、所要的目的之后,他就已经不再需要她了?不需要,所以连活生生的那一面也不需要再展露给她。
“我说的不对吗?”
不曾想,这个问题明明已经掀过去。钟成玉低头吃了两口饭,忽然却又提起来,然后试探性地问她:“我说错了?你说的不是婚纱照吗?”
敢情他只是随口联想,就像考试背标准答案那样生拉硬拽,实则连婚纱照的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
谢如蔷只觉得吵都懒得再吵,懒懒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可他那天偏偏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对这件事穷追不舍,一顿饭吃下来,旁敲侧击确认了好多遍,一遍比一遍没有底气——越问她越气。到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脾气,几乎是摔了筷子,霍然站起。
“是不是现在还要我回家把相册拿过来给你看?我说了是就是了,钟成玉,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难堪了?我老公连我们婚纱照拍了什么都记不住,你觉得我会开心吗,你还一遍又一遍问,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心虚?”
“你别再笑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笑!你是觉得这样我也会跟着你假笑?”
钟成玉似乎被她的态度吓得愣了一下。
“阿满,”但很快,却又还是习以为常地摆出好相与的模样,放下筷子向她道歉,“不是,我没有你想的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钟成玉,”她气得咬牙,“你现在这幅虚伪的样子真的很讨厌。比你以前嘴硬的时候讨厌一万倍——”
“是,我留下那张照片,不仅是因为你说的那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的理由。但我现在告诉你有什么用?我告诉你,是因为照片里的你,真的好像一个很普通的新郎,会紧张,会期待,会等在我的门口、要第一个看到我的样子,那时候的你虽然很不好接近,不会谈爱,但是不用用嘴说话,我只要看着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我这么说有用吗?”
“反正现在我看着你的脸、你的眼睛,我是看不到那种情绪了,钟成玉……我现在再告诉你,然后让你演给我看?这样有意义吗?”
“……”
那种笑容一寸寸消失,唇角弧度由谙熟于心的上扬到怔愣着失却、垂落的表情,她和钟成玉相识十余年,一共只看过两次。
一次是在这天,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的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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