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2/2)
“老祖宗息怒啊,我一时不察竟然让这两个不肖子孙做出这样的祸事,坏了薛家清名,也辱没了老祖宗的拳拳教导。”
薛珍珠闻言,不由身形晃了晃。
一侧的柔心连忙起身,扶着人担忧说道:“老祖宗保重身体。”
底下的人瞬间乱成一团。
谢延蹙眉看着院中一切,最后抬头去看明沉舟。
“你去如实和万岁,和娘娘说。”太皇太后喘着气说着。
薛定这才转身,对着他们说道:“都是罪臣管束不严,我儿薛阳,薛耀,竟然,竟然起了顶替学子成绩,夹带试题入场的事情,还请万岁降罪。”
谢延瞪大眼睛。
明沉舟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惊讶说道:“薛大人此话当真。”
“今日掌印去了京兆府尹,我家那两个混子才觉得大事不妙,这才与罪臣坦白,罪臣这才入宫求老祖宗救命,老祖宗眼底容不下沙子,这才请了万岁和娘娘来。”薛定哭喊着,悲痛自责请罪着。
“我那两个儿子也不知是受何人蛊惑,竟然犯下这样的恶行,罪臣恨不得以死谢罪啊。”
明沉舟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冒名顶替,扰乱院试,照着□□的规矩可是要株连九族,扒皮抽筋的。”
薛定哭声一顿,连着太皇太后都抬眸扫了她一眼。
只听到明沉舟继续说道:“不过此事掌印还在查,若是真的如薛大人所言,别人教唆威逼,掌印也一定会做出处理。”
她说话轻声细语,莫名缓解了院中紧张的气氛。
“娘娘说得对,此事等着掌印处置便是。”谢延也及时出声。
薛定一愣,正准备扭头去看太皇太后,就听到太皇太后一声厉呵。
“还不谢恩。”
薛定便又连忙谢恩。
“万岁仁慈,可我却不能这般纵容子弟为祸。”她扶着柔心的手,轻声说着。
明沉舟动了动眉间。
“老祖宗想要如何?”
“把那两个混蛋立刻捉拿归案,薛家降级,薛定剥夺忠义侯爵位,柏寿殿罚俸一年,只求息事宁人。”她闭上眼,轻声说着。
明沉舟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人,见他虽然面色灰白绝望,但有没有挣扎,只是死气沉沉地跪着,心思微动。
“娘娘意下如何?”
薛珍珠的视线越过长长的甬道,和明沉舟直直撞在一起。
她虽年迈却依旧强势。
明沉舟并未退让,只是笑说着:“老祖宗当真是铁面无私,只是这般,不就替薛家拦下全部罪责。”
“愚钝本就是大罪,被人利用也是活该,怪不得他们,此事涉及院试,也是万岁登基的第一个科举,不能被这些蠢货闹大,不让丢的是万岁的颜面。”
她闭上眼,语气沉重,缓缓说着:“薛家这些年借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名字做了不少错事,先帝仁慈,每每压下不再多言,我却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院试名单公布在即,拖不得了。”
薛珍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凶悍的魄力,敏锐的直觉,这张嘴自然也算一分。
她先是示弱,之后便是晓之以情,然后动之以理,最后抛出最大的杀手锏——院试。
院试,确实拖不起。
“那薛家的承爵人是谁?”谁也没想到,明沉舟没有跟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薛珍珠一愣,连着一直低头的薛定也忍不住抬头。
“院试确实拖不得,可薛家两位公子参加院试那日,人人有目共睹,京城本就有些许留言,现在成绩要出来之际,薛家发生这样的事,天下不得不想多啊,便多嘴问一句。”
明沉舟温和说着。
“娘娘想要如何?”
“我也不知,还是请掌印来吧。”明沉舟笑说着,目光突然往后看去,“也该来了。”
说话间,只看到一个人影自拱门处快步走来,大红色的披风随风而动,气质冷凝。
“掌印。”薛定面色苍白。
太皇太后看着远远走来的人,瞳孔微缩,双拳握紧。
“抓下去。”谢病春很快就来到明沉舟身侧,咳嗽一声,低声说道,“陈伟一案涉及到薛家,还请薛大人和我走一趟。”
薛定脸色大变,连忙去看太皇太后。
“今日我们刚去了京兆府,顺着张春花的话去找了线索,掌印现在来,应该是有所获。”明沉舟慢条斯理地说着。
“陈伟死前写了诉状,状告薛家夺他名额,逼他退学,甚至殴打他人,我以前派人去白鹿学院和薛家了,薛大人在此刚好和我们走一趟。”
薛定脸色苍白,突然爬到太皇太后身边,大喊着:“娘,娘救我。”
薛珍珠眉心紧皱。
“掌印,你……”
“谁也救不了你,带走。”谢病春打断她的话,冷漠说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皇太后刚才也想清理门户。”明沉舟长叹一声,无奈说道,“掌印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你要抓便是抓薛阳,薛耀,薛定与此事何干。”薛珍珠扶起儿子,挡住了锦衣卫的动作。
“陈伟信中言明,此事便是薛定一手操办。”谢病春冷淡说着,“还请太皇太后不要插手西厂办案。”
“你,你不是说都是薛阳,薛耀这两个孽畜……”
薛珍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边的人。
薛定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张口辩解着:“娘,娘救我啊,我是听了您了的话,想要让薛家光宗耀祖啊,你不是也说只要薛阳,薛耀考上科举就给他……”
“闭嘴!”薛珍珠见他已经吓得什么话都往外面吐,不由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是叫你督促后辈上进,不是,不是叫你……”
她脸色一白,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晕在柔心怀中。
“老祖宗!”
“娘!”
明沉舟也被这一变故吓得始料未及,忍不住上前,却被人轻轻拉住了手。
谢病春眉眼冰冷看这个台阶上混乱的一切。
“去请太医。”他吩咐着身后的锦衣卫。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谢延小声问着。
“内臣明日便会上折子。”谢病春低声说着,又对身后的陆行说到,“把人带下去。”
薛定直接被人捂着嘴拖走了,可殿中因为太皇太后的晕厥,早已无人搭理他。
三人见状只好先出了内殿,远离混乱的人群。
“万岁先回去吧,这里太乱了,我还要在这里看着。”
明沉舟眉心紧蹙,严肃说着。
谢延看了一眼明沉舟,又看了一眼谢病春,欲言又止,可还是皱着眉离开了柏寿殿。
“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啊。”明沉舟走了一半,突然说道,“上次不就是薛定来闹事吗?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儿子谋一个职位,后来不欢而散。”
“现在这么巧,全出事了?”明沉舟惊疑说着。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并未搭话。
“对了,薛定一直说作弊的事情,那陈伟的尸体到底哪里去了?”
她突然想起薛定之前的话,不解地问着。
见谢病春还是不说话,她便伸手拉了拉人家的袖子。
“那就要问杀他的人了。”谢病春垂眸扫了一眼,这才淡淡说着。
“谁杀的?”
谢病春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满院的树木,讥笑一声:“想要事情闹得更大的人杀的。”
明沉舟电光火石一闪,心中闪过一个惊骇的念头,随后犹豫说道:“太皇太后?”
谢病春只是斜了她一眼,虽不曾说话,但眸光却是颇为赞赏。
“薛定不是她儿子吗,死了对她有何好处?”她震惊问着。
“薛家除了薛定还是薛安,太皇太后更是偏爱小儿子一点。”谢病春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沉舟把这话放在心里反复念着,突然一愣:“她想要薛安承爵。”
“薛安更为听话。”谢病春补充着。
“这样说来此事一切都是在太皇太后的掌握中。”明沉舟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她早已厌恶薛定的贪得无厌,故而说出科举这样模棱两可的话,逼得薛定作坏事,也是中间还有她的推波助澜,然后顺势杀了陈伟,把事情闹大,是了,事情就是闹大了才有锦衣卫出手的。”
她话音一顿,随后扭头去看谢病春:“掌印知道,还要跟着她这么做。”
“锦衣卫的刀可是用来shā • rén的。”谢病春似笑非笑地说着。
明沉舟抿唇,被刹那间的澎湃杀意所惊骇着,好一会儿才说:“掌印何时知道此事的?”
“一直知道。”谢病春没有隐瞒,直言不讳。
明沉舟还在思索着他的话,便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掌印,那你,那你知道陈伟吗?”她不由脱口而出,“你知道他会死吗?”
“不知是他。”谢病春低头,看着面前之人,缓缓说道。
明沉舟一愣,随后喃喃重复着:“不知是他,那就是,只有会有人被顶替,甚至会死。”
谢病春沉默着不说话,漆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就像笼着一层雾。
“可那是人命啊。”
她睁大眼睛,失神地看着面前之人。
谢病春眉眼冰冷,最后只是扭头离开。
明沉舟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视线中,艳阳之下,后背突然冒出一阵阵寒意。
她为什么要对谢病春抱有期望,那可是阴晴不定的司礼监掌印啊。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忠诚良将,贪官污吏,一个百姓陈伟算什么!
她这般想着,可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一点难过。
逢场作戏而已。
她恨恨咬了一下唇,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