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2/4)
可很快,她便觉得刚才的错觉有多可笑。
“娘娘当真聪慧。”他抬眸,目光清清冷冷,微微一笑时便越发有些冷淡,可漆黑的眸光深处却又带着若有若无地讥笑。
“送娘娘回去。”
他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踩着地上的梅花花瓣离开。
玄色大氅缠缠绵绵地擦过明沉舟的直接,皮面上带着冰冷的寒意,激灵一下刺得人心头一颤。
明沉舟闪过一丝怪异,却又如何也想不明白,直到回到瑶光殿,听到桃色说的话,脸色不由微变。
只见桃色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开心说道:“那梅林果然是掌印亲自选的十年老梅,我们不过快速走了一着,身上就有淡淡的香味,娘娘看,还有梅花落我身上呢,可惜才一点点。”
“老奸巨猾。”明沉舟突然咬牙骂道。
桃色扒拉着手掌上的梅花瓣,眨巴眼不解问道:“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连夜买棺材要多少银子。”明沉舟面无表情地说道。
桃色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娘娘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明沉舟哼唧几声并不说话。
“罢了,他能耐下心来听我这么胡说,说明他确实问心无愧。”明沉舟捂着脸,喃喃自语,“不过看着我这般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当真是性子恶劣。”
桃色越发没听清:“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去看看谢延回来了吗。”明沉舟放下手,脸色已经格外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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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帝葬礼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朝野内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各自把目光落在新帝继位上。
还有十日就要过年了。
一堆事情堆在内阁案头抉择不出来,且东南战事焦灼,处处都需要主事的人,可现在偏偏内阁和司礼监因为新皇一事在斗法。
朝野内外乱成一锅粥,几位成年藩王蠢蠢欲动。
内阁自建阁以来便没有齐心过,如今的内阁分为两派,一是以明笙为首,靠着世代科举,师生举荐庇护而建立的清流一派,另外便是郑樊为首,事事以皇帝为先,不顾及世俗目光的保皇一派。
按理清流应该更喜欢饱读诗书文质彬彬的三皇子,保皇派中意长子身份出生,深受明德帝喜欢的大皇子才是,可事实确实如今两派保举之人却都掉了个。
至于司礼监,谢病春早已一手遮天,他中意五皇子谢延在内阁早已不是秘密。
三方斗法,朝堂早已站队,其中晟王殿下和誉王殿下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人人都等着最后结局的尘埃落地,以便尽快主持大局。
司礼监内,封斋看着堆积如山还未批红的折子,斜看一眼上首的谢病春,不慌不忙地开口。
“这些都是内阁送来的急折,别的不说,东南靠海一边还等着银子打倭寇呢。”
谢病春点着最上方放着红横栏的折子,并不说话。
黄行忠见状便开口接了过去,白胖圆润的脸挤出虚伪的笑来,脸色极为热忱真切。
“这种急事自然是耽误不得的,那我们现在速速看一波,把紧要的都落实下去。”
封斋身侧一个矮小瘦弱的禀笔太监闻言嗤笑一声,嘴角眼皮耷拉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不是还少了一个人吗?”他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尖细,就像知了扯着嗓子在叫。
黄行忠故作不解,夸张地四处张望着:“少了谁,是你杨宝马上就要不在了吗!”
那名叫杨宝的太监脸颊猛地紧绷,消瘦的脸颊便迅速凹了进去,狭长单薄的眼皮微微掀起,狠狠盯着面前之人,凶煞狠辣。
“怎么,瞪我做什么。”
白胖的黄行忠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笑起来脸上的ròu • biàn挤成一堆,就好像一尊笑呵呵的弥勒佛,偏偏说出的话又能气死人:“老忠我性子比较直,话不中听,您老多多担待。”
“那就闭嘴。”杨宝咬牙切齿地说道。
黄行忠哂笑一声,扭头对着谢病春正色说道:“封禀笔这话倒是说得对,这些都是紧急事件耽误不得。”
“可没有万岁的章,这东西也发不出去。”
下首有一人自众人开始说话便一直摸着一锭硕大的金子。
金子被摩得油光发亮,能映出主人貌若好女的阴柔面容,此刻他见气氛有些难捱的沉默,便开口缓和着气氛。
黄行忠哂笑,保养得益的白嫩大手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被肥肉挤压着的眼睛扫着堂中众人。
“既然现在也没有外人,老忠今日就在这里也不遮遮掩掩,如今那位置不论谁坐,怎么都要动荡三四个月,内阁拖得起,司礼监拖得起,朝廷百官也拖得起。”
他语气有些严肃,眉宇间却又带着一点不紧不慢的平静,这让他说的话便多了点说服力。
“可百姓拖得不起,西南战况拖不起,大周的笔笔史书拖不起。”
他睁开眼,白胖胖的手指搭在乌木长桌上,目光扫过其中两人,认真说道:“人多了难免心不齐,这还是常事,诸位今日要做什么我老忠一向是看也不看一眼,可眼下还是大局为重。”
“就你黄禀笔是好人,要做高宗的多宝太监,怪不得内阁总喜欢找你。”杨宝在众人思忖间,出言阴阳怪气讥讽道。
“算不上,算不上。”黄行忠也不气,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对比着杨宝总是不高兴的脸便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人嘛,庸才良才大才都是小才,但若是做了遗臭万年的蠢材才是祸事。”
杨宝见他话中带刺,越发不高兴,脸颊凹陷得便也更加厉害。
谢病春抬眸扫了黄行忠一眼,终于开口说话:“黄禀笔说的不错,这些红横栏的折子今日都要批完,若是和内阁争执不下,便……”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说道。
“打回内阁,让他们再拟个章程来。”
“如此会不会太驳内阁面子了。”摸着元宝的那位禀笔太监再一次小声开口。
原先他们打回内阁的折子都是借着万岁的名义,眼下却是没了万岁的情况,若是司礼监直接打回去,且不是当众下内阁的脸。
“汤拥金你是没脑子吗?”杨宝满腔火气无处发泄,闻言立刻怒叱一声,“如此给内阁面子做什么,内阁何曾给我们面子。”
汤拥金在司礼监年级最小,入阁最晚,虽是谢病春提进来的人,但在内阁一向中立,谁也不敢得罪,被杨宝骂了也只是悻悻地低下头。
两叠重要折子批红看完,打回了四个折子。
谢病春命人送回内阁,丝毫也不给他们商量的余地。
待几人出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乌云层层,窸窸窣窣的雪花子在挂满灯笼的司礼监缓缓落了下来。
又开始下雪了。
“今年冬天可真奇怪,前一个月一点雪也不见下,最后一个月却是没停过。”黄行忠摸着肚子,对着身侧给他撑伞的小黄门笑说道。
他脾气最好,人也和气,对下朝下都有原则,小黄门最喜欢和这位祖宗说话,因此忙不迭弯腰哈背,连声附和着。
“掌印这是屈服了。”谢病春站在廊檐下看着密密麻麻的雪子,听到背后封斋不甘的质问。
谢病春并不说话,只是接过小黄门手中的遮雪伞慢吞吞地入了雪地。
封斋脸色微微扭曲,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上前几步直接踏入大学中,快步走到谢病春身侧。
“晟王对掌印可素有怨言。”
谢病春神色不动,继续向前走着。
“老祖宗,下雪了……”
“滚!”
封斋满腔邪火无处发,不由怒斥一声,把举着伞追过来的小黄门吓得站在原地。
“誉王不也如此。”
谢病春闻言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比冰雪还要冷,微微侧首,毫无不在意地说着。
封斋一愣,随后故作镇定说道:“誉王殿下性格温和,饱读诗书,不一样。”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司礼监,漫长大红的红墙被摇晃的烛光晃得阴暗迷离。
雪子下得越发密集,没一会儿就落满封斋的披风。
“看来多年□□还是比不上权势滔天。”谢病春轻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
封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整个人便越发阴霾不好相处。
“这般说着,掌印扶持五皇子,难道是因为□□。”他再也端不住好脸色,出口讥讽道。
谢病春突然停了下来,举着伞的手微微一动,侧首去看封斋。
他身形高瘦,这般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人时,只能看到睫羽的两道阴影落在眼下,好似一尊沉默的雕像,一点心思也看不透。
封斋不甘示弱,继续激道:“难道我说对了?”
谢病春捏着伞子的手一动,满伞面的雪便不堪重负地自伞面滑落,最后直接甩了封斋一脸。
冰冷的雪渣自他脸上落下,他盯着那双满是讥讽的眼,才猛地反应过来,猛然大怒。
“是有如何。”
谢病春这句莫名想起的话却又让他楞在远处,失态地睁大眼睛。
“你让谢迨那蠢货去挑拨离间,不就想要听到这个答案吗。”
谢病春不慌不忙地说着,眼尾那点不甚显眼的泪痣,随着他上扬的眉眼顿时鲜艳生动起来。
封斋脸上怒色逐渐消失。
“满意吗?”谢病春腰背如刀,哪怕他穿得单薄,甚至并未披上大氅,可依旧身形笔直,停停如竹。
封斋脸上怒意逐渐消失,警惕又慎重地盯着他,心中暗自思量他的话。
“哪里的话。”他眼珠子一转,随后镇定下来,“我怎么会去撺掇晟王殿下,他如今这般如日中天,也看不上我这个皇贵妃身侧的老人了。”
谢病春并不说话,唇角似笑非笑。
“想来也是没机会看了。”
他缓缓说着。
封斋脸上虚假的笑逐渐消失,目光逐渐深邃,忌惮地打量着面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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