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4/4)
明沉舟嘴角微动,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慕容儿捋了捋鬓间的长发,端起梳妆台上的那盏酒杯,对着明沉舟温柔一笑:“南国随母姓,我给他取名叫慕延,娘娘若是叫他慕延,他今后便什么都听你的。”
她的手指上画着一圈红线,端起青铜色酒盏时,便在雪白的肤色上映衬得格外明显。
“您……别放弃他行吗。”
慕容儿脸上露出一丝悲凉之色,哀戚恳求着。
明沉舟闻言,点头:“入了瑶光殿,我自然护他一辈子。”
慕容儿眸中带泪,微微一笑。
“多谢娘娘照顾。”
她如释重负地笑着,如春风拂面,杨柳荡漾。
“多谢掌印大人成全。”
她举起酒杯对着谢病春的方向遥遥一晃:“慕容儿祝掌印得偿所愿,平安一生,也咒掌印……”
“无人怜爱,孤老终死。”
她眸中含泪,盈盈如春色,可随后便是一饮而尽,酒杯落地的声音。
明沉舟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大红色的裙摆,漆黑的秀发,宛若凋零的花瓣散落在无人踏足的宫殿上,凄厉美丽。
更像明沉舟年幼随明笙去云南时见到的一个巨大祭台上祭品。
高高的祭台上到处都是古怪的花纹,缝隙中是风雨还未洗涤干净的血,被风吹过,草动枝响,诡异而惊惧。
明沉舟愣愣地看着大红色的鲜血自她的鼻腔,耳朵,嘴角流出,在雪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宛若皲裂的面具,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鲜血在地面上蜿蜒而来,让人惶恐避之。
“去仁宁殿。”一直沉默的谢病春在黑暗中出声。
明沉舟倏地转头,浅色的琥珀瞳仁因为落下的亮堂日光宛若一簇火苗在眼中跳动:“你明明可以救她!”
谢病春抬眸,黑暗中的漆黑的瞳孔阴森可怖。
他注视着门口被日光笼罩着明沉舟,眸色阴沉,闪着幽深的光,就像黑暗中高高扬起头的巨蟒,下一刻就会跃射而出,取人性命。
“出去。”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不见恼怒之色,却又让人在艳阳之下寒毛直起,心口恐惧。
明沉舟咬牙,视线毫不退让。
“娘娘,时辰快到了。”
就在这时,柳行及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站在不远处的游廊下低声说道。
明沉舟盯着谢病春,不肯离开。
“小皇子已经在仁宁殿跪了半个时辰了。”柳行再一次出声说道。
明沉舟眼波微动,最后双拳紧握,避开地上一道道刺眼的血痕,恨恨闭上眼。
“我虽攀附掌印生存,但也想明白这盘局中到底能不能求一个善终,若是掌印能回答我,我便接替慕容儿继续做掌印手中的那把刀。”
谢病春垂眸沉默。
“一切都是您的手段吗?”
殿中安静地连着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初冬的风带着不知不觉已经阴沉的天色,穿堂而过,萧瑟的北风卷起两人的衣角,在暗淡的日光中荡开鬼神乱舞的阴影后又倏地消失不见,徒留一地死寂。
“如你所想。”
许久之后,谢病春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在此刻有着嗜血的冷酷和肃杀。
明沉舟紧悬的心终于落下,可心底却又升起一股无言的愤怒。
“可她与你并无冲突。”
她喃喃自语,第一次深切的认识到,她依附的到底是何人。
这是一条shā • rén不眨眼的巨蟒。
十七岁的亡国少女,五岁的无辜稚童,五十七岁的皇贵妃,甚至是幽深內宫中宛若英景桃色柳行一般数之不尽的奴婢,都是他权力巅峰中的棋子。
他在下一盘不为人知的棋。
而她,也即将成为他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