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变天(上)(1/2)
定京城初春天,如小娃娃反复脸,前一刻还是惠风和畅,暖光宜人,下一刻就春雨连绵,淅淅沥沥雨下得人心里头绵软又烦懑。
临安侯夫人方氏突发恶疾暴毙,大街小巷里传得沸沸扬扬,平民百姓大都爱听这些豪门秘辛,西北方大将军通敌叛国传言前,临安侯夫人方氏暴毙而亡讣告后,其间微妙之处,全藏了走街串巷百姓们逢人便挤眉弄眼神情中。
带着不可说隐秘,和自以为真半藏半掖。
双福大街一如既往吵吵嚷嚷,一个人死无足轻重,无所谓人笑谈两句,便该怎么活便怎么活了,口里谈资哪里比得上生计要紧。
九井胡同却难得沉寂了下来,青砖朱瓦上处处挂着素缟白绢,门廊里高高挂起大红灯笼早早被撤了下来,换上了两个贴着“奠”字儿白绫灯笼,虽有络绎不绝青帏小车鱼贯而入,却还是像如死一般寂寥。
行昭呆呆地立怀善苑门廊里,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正院挂着白绢被风高高吹起,一溜儿一溜儿地飘空中,像极了断线风筝。
两世为人,她经历了三场葬仪,一场是她自己,另外两场都是母亲。
菩萨啊,您让行昭得蒙恩遇,便是要让行昭再重经受一遍痛苦吗?
行昭无能无用,不能挽救母亲于水火之中,重活一世都改变不了母亲命运!
行昭心里如同千万根针,千万个锥子狠狠地刺下来,尖锐疼痛让她喘不上来气儿,只有扶着朱漆落地柱,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咳又咳不出来,胸腔里像是老人家一下一下地拉过风箱,力气不大又拉不满,只有摧枯拉朽空洞声音。一张脸、一双眼涨得通红,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正院。
七八岁小娘子这个模样,显得狰狞又让人心酸。6zzbsp;莲蓉肿着眼睛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薄荷和紫苏素绢荷包,赶紧凑上前去给行昭嗅,又扶过行昭,一下一下地轻抚过她背。又想起大夫人过世了五天,行昭便如行尸走肉般地活了五天。没有话没有声。甚至自从那晚正堂嚎啕大哭之后,便连哭也不哭了。话里带着哭腔,“您想开点吧。人有生老病死,看到您这个样子,大夫人下面心里头都不活!”
“大夫人大殓,派去人又没追上景大郎君,时小七爷还小。摔盆捧灵都拿不住”莲玉声音嘶哑,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没有上前去,立行昭身后,缓缓道来:“您是长房长女,过世是您亲生母亲。您不去撑着,谁去?”
莲玉脸上似有壮士断腕之壮烈,上前一步。低声沉吟道:“大夫人葬仪是二夫人一手操办,侯爷接待前来吊唁宾客,太夫人身子撑不住先回了荣寿堂。让侯爷一个人左右逢源,是不是就算默认了侯爷说什么,事实真相就是什么了?大夫人死因。您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行昭目不转睛。斩钉截铁地打断莲玉话,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几乎听不清了。
行昭抬了抬下颌,满眼素缟白绢,徒增萧索,头往上伸了伸,嗓子里头好受了些,幽幽道:“走吧,时哥儿扶不住灵盆,我去扶。侯爷讲不出来话,我来讲。母亲说不出来冤屈,我来说。”
莲玉眼圈一红,上前去扶住行昭,没有激将成功意,只心里头泛起阵阵酸楚。
就算是满心仇怨四姑娘,也还有生机还有斗志。而行尸走肉四姑娘,终日活思念与悔恨中,活着就像是死了。
灵堂设碧波湖旁空地上,大夫人棺柩停靠那里,三牲祭品摆檀木台上,四面都放着几大块儿冰,金丝楠木棺柩前摆了几个蒲团,贺行晓与贺行时穿着麻衣,带着素绢麻帽,跪上头。
有贵家亲眷夫人们来,他们便起身行礼谢过。
各家夫人便被丫鬟们领到旁边长青水榭里去歇一歇,行昭从九里长廊过来,定原地,看着灵堂前燃着闪烁烛光,忍住泪,转身往长青水榭里去。
母亲是贺琰逼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血债血偿,shā • rén要偿命,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素麻长衫拖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将近长青水榭,女人声音唧唧喳喳又吵吵嚷嚷。
说了些什么,行昭立门口听不清楚,倒是守游廊里丫鬟见是四姑娘来了,一时间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张口便问:“四姑娘,您病都好了?”
是了,贺琰将自己缺席说成伤心太过,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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