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喷子”郑大牙(1/2)
赵红兵的号虽然进了一个新人,但还是冷清,可黄老破鞋和王宇所在的号,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主要原因,还是黄老破鞋进来了。
自从黄老破鞋进来以后,基本取代了王宇在号里的位置,成了睡在三铺的头铺。并不是他比王宇有个人魅力,而是王宇实在没心情在这号子里立棍,有黄老破鞋去管理这些嫌犯,王宇省心了好多。
黄老破鞋在这穷人云集的号子里简直是超级大富豪,几十块钱点个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只要是谁把他恭维好了,肯定能吃上好的。黄老破鞋每天都在听好话,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现在就算是放黄老破鞋出去,他也未必愿意出去了。
而且,黄老破鞋的谈吐也越来越有大哥样。
黄老破鞋对盗窃犯小刘说:“小刘,以后你出去跟我干。”
“笑啥?”
黄老破鞋说:“他敢跟红兵犯冲!你不动他我动他!甭拦我!”
黄老破鞋上下打量着王宇不说话,把王宇看得直发毛。
“最典型的就是餐饮业!王总,想过干餐饮吗?”
听完这一席话,黄老破鞋心拔凉拔凉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家洗浴中心被公安冲了。不但黄老破鞋的心拔凉拔凉的,就连号子里的兄弟们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都心想:本来以为在看守所里把出去以后的工作问题都给解决了呢,哪知道原来你黄老破鞋的洗浴中心已经完蛋了啊!
老曾沉默了半晌,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是好人,你不会死。”
老曾就是负能量,自从他进来之后,每天眼睛耷拉着往那一盘,也不爱说话。看着他那消瘦的腮帮子和青胡茬子再加上他那即将到来的死刑,大家都觉得有点瘆人。
“哈哈哈哈哈哈!”郑大牙笑得极其夸张。
“啥也没看,我就是觉得这地势不一般。”
黄老破鞋惊了:“啥?我的两家洗浴中心都被冲了?”
小混子又说:“我知道你的两家洗浴中心被冲了,可你咋还进来了呢?”
郑大牙神秘兮兮地说:“王总,现在有个好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手头的资金不多,要是多,我就自己干了!”
老曾说完走了。
“哎呀黄哥,三生有幸啊,我打架绝不退缩!”
“要做法事用钱啥的,你尽管张口。”老吴说。
王平觉得挺不好意思:“嗨,我一个做小买卖的,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干吗?”
“这真都不算事,要是连关我十家,或许算事吧。”
“你知道最高的祭祀是什么吗?”
别人没人敢说话,只有王宇说:“黄哥,那我这鸭子这事……”
“好,我问你,你用什么祭祀?”
王宇惨淡地笑笑:“谢谢你,现在我看开了。”
“你想出多少钱?”
老吴快被感动哭了:“你看,我之前真是不懂事儿。”
老吴张大了嘴,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让你打架,我让你看衣柜,锻炼你的意志力!别看你是犯了盗窃罪进来的,但我可相信你,我就是让你看洗浴中心的衣柜!”
不过更关键的是,郑大牙的逻辑清晰,先谈国际形势再谈国际经济走势,最后再聊到本国的国家政策。这一条龙谈下来,谁听谁都得竖大拇指。
“啥?哎呀妈呀,啥玩意啊,你说啊?啥煞?”
黄老破鞋淡淡地笑了笑:“没事,我对这样的事看得很开,这都不算事。对了,以前我听说你在广东跑路时当过鸭子,有人在广州的白天鹅饭店见过你和一个香港老娘们儿在一起,真的假的?”
话聊到这儿,黄老破鞋就不接招了。黄老破鞋揍老曾,首先是想出去以后跟赵红兵邀功,其次是想在号子里立威。至于他所自称的是出于对赵红兵的感情和义愤,应该是没有。要是因为这事跟王宇绝交,那肯定是不至于。
黄老破鞋的唇缝里,蹦出了两个字:“鸭子。”
“将来怎么了?”
这个人是老曾,刚刚养好伤的老曾。
老吴哭的心都有了:“我去哪找高人啊?”
“黄哥,那太谢谢了,你让我去看衣柜,我肯定看好!我从小到大就没偷过东西!”永恒的边缘小说
“那太好了,大概要多久啊?”
老吴其实早就看到了郑大牙。他们全家的警惕性都非常高,只要外面有汽车声,马上就全副武装。可这次来的不是面包车,而是一辆奥迪A6,而且,这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只是站在院外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叹息,看样子心事重重。直到这戴金丝边眼镜的人上车要走的时候,老吴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充满警惕地走了上去。
“这还不算事啊?”王宇说。
王宇说:“你再看我,我抠你眼睛了。你快说我能干啥啊!”
“那除了搬家没别的办法了吗?”
陈总又略加思索:“两个月内。”
郑大牙语气温和地教训起了老吴,一向蛮横霸道的老吴居然唯唯诺诺。最后,郑大牙答应了老吴,三天后再来。这三天的时间,郑大牙要去找“师傅”给这剪刀煞破一破。能不能破不保证,但肯定尽力。老吴要供奉点香火钱,郑大牙谢绝了。
“还有啥事儿啊?”
“没问题!”陈总永远这么爽快。
老吴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也没敢再多问,又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起了郑大牙。又是三天过后,老吴终于等到了救星郑大牙。
“郑师傅,事儿怎么样了?”
“你看啥?”
小刘、小张、小李等人一拥而上,把老曾按在铺上开始毒打。
然后,黄老破鞋再拍拍犯了重伤害罪的小张的肩膀:“小张,你也出去跟我干吧。”
“难。”
“当然知道啊!不过那酒楼可够顺人的,谁干谁黄。”王平说。
“兄弟,你信任我,我更信任你!我老王没什么钱,但是几十万还拿得出来!”
就好像是战国时期的张仪似的,就靠着一张嘴说遍各国君主,改变天下局势。当年张仪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抬回家时,他的老婆心痛不已,可他却说:“你看,我的舌头还在吗?我的舌头要是还没被人割下去,那就有希望!”
“小买卖?你这买卖还小!我跟你说,跟着国家政策走,肯定没错!”
王平一听,这人似乎还真懂行情懂经济啊!自己虽然有点钱,可终归是个土老板,这人的话值得借鉴!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能大概判断个市场规律,哪有知道啥时候涨价掉价的本事啊。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对了,十六大的报告你研究过吗?”
王平急了:“你用啥祭祀啊?不都用这玩意儿吗?咱们这么好的哥们儿,你有话就说呗!”
“他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跟他较什么劲啊?再说,打也打了,差不多行了。”王宇说。
“干餐饮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现金流!你们做钢材的需要压的钱太多,进钢材需要钱,囤钢材还需要钱,客户还要压你们的钱。干餐饮就不一样了,每天就哗哗地等着收现金吧!天天都是现钱,都是真金白银!”
这种本事和年龄关系不大,和学历关系不大,和阅历关系不大,完全是天生的。郑大牙就具有这种煽动力。这煽动力远比所谓的“忽悠”高上好几个境界。
“靠,报告怎么能提这些事儿!我的意思是,国家现在大力发展第三产业!”郑大牙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此时,黄老破鞋发现qiáng • jiān案主犯小李在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说:“黄哥,你看我能干啥啊?”
王宇插了句话:“老黄,你觉得我能干啥?”
“真的啥事儿没有,我急着回市里参加饭局。”
“那你觉得我能干好吗?”
这高速公路不偏不巧必须要经过这里,否则改道就要多绕起码三公里。高速公路,那是用一沓子又一沓子人民币铺就的啊!这下可给了老吴坐地起价的本钱,老吴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自己家这位置的重要性,他当时就喊出了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天价。
“哎呀,太好了,那他怎么说?”
东北的酒局很有特点,经常是酒酣耳热之后,每两个爷们儿凑成一对然后握着手倾诉衷肠。一桌十个人,肯定得凑成五对。这次王平挺不幸,握住的是郑大牙的手……
“你在想什么办法啊?”
“wǒ • cāo你!”王宇甩过了一个烟头。
“没问题。”
“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啊?”老吴又急了。
黄老破鞋强作欢颜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都不算事。”
此后,黄老破鞋有事没事地还要找老曾麻烦,每次王宇都是好言相劝。黄老破鞋气得指着王宇鼻子骂:“你tā • mā • de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
郑大牙那两颗大门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在老吴眼中,那两颗门牙哪还是门牙啊?简直就是舍利!
“想过啊!可咱们不懂啊!”
王宇笑笑:“现在发现了,那咱们俩绝交吧!”
“感谢我?不用,你感谢老天吧!感谢老天让咱们认识!你要是实在想掏出点钱来,那就掏个两万三万的,咱们做场法事!行不?”
王宇笑骂:“wǒ • cāo你大爷。”
黄老破鞋说:“你怎么谁都敢动呢?你胆子也忒大了吧?红兵那是我多年的兄弟!今天算你倒霉,落在我手里!兄弟们,给我打!”
过了几天,郑大牙又找到了王平,又是一顿大酒。
“那你现在被打成这样,觉得值么?”
想从腾越这找到线索,基本上,很难。
由于王宇和赵红兵所在的号子离得太远,王宇开始时并不知道老曾和赵红兵发生的冲突,他觉得老曾这人最终命运可能和自己有点相似,有点同命相怜的意思,俩人走得还算很近。后来,王宇知道了老曾和赵红兵的冲突,本来按理说王宇该收拾他一顿,王宇也的确想过,可王宇觉得这个人也是个可怜人,而且已经受到了该受的惩罚。等着他的,就是死刑,这人已经到这份上了,王宇有点下不去手。
郑大牙可真坑了王平。这酒楼谁干谁赔钱,更别说毫无经营酒楼经验的王平。一年下来,要不是王平的家底厚,王平本人也得成了这个酒楼的人命祭祀。饭店里除了服务员以外,鬼比客人还多。郑大牙没事儿还去找王平哭去,说自己马上就要赔不起了,可王平去找哪个爹哭去?
“呦,你要是做小生意,那我们不就成了要饭的了?”
答应他的条件?扯淡!
黄老破鞋看样子有些恼:“你拉我干什么?红兵是你大哥,也是我兄弟!”
过了几天,老曾主动找到了王宇。
“哈哈哈哈,王总,你迷信?说实话我更迷信!不过,这事你就不懂了!你知道那死过人不?”
“你家所处的位置,早晚会成剪刀煞!”
“需要付你定金吗?”
老吴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了:“有啥你就说呗!”
“可你们这房后也在修路,从你家院子这分叉,对吗?”
这是郑大牙经典的案例之一,不过,这还不是最经典的。最经典的,发生在了2004年春天。沈公子这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也是因为耳闻了这件事,开始真的佩服郑大牙了。
虽然郑大牙能喷,可他社会地位并不高,全市所谓的有钱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可不认识不要紧,可以去饭局上现认识。郑大牙从此就奔波于各个酒局之间。终于,郑大牙遇见一个猎物。这猎物当然也不是白痴,他叫王平,开始时是全市最早一批炒股的,后来做了钢材生意,做得不算太大,但是手里至少有那么两三千万。
“我认你是大哥,别人我也不太相信,这事就咱们俩合干了行不行?让别人卷进来,我不放心,也不忍心把这么好的一个项目给外人。”郑大牙说得特真诚。
陈总当然也不是好惹的,怎么会受这样人的威胁?当时就下令强拆,可这老吴还真敢玩命,率领着两个儿子以性命相搏,陈总手下那三十个视死如归忠肝义胆的小弟居然也没太多的办法。陈总勒令强拆,可没勒令shā • rén,而且还告诉他们千万别出人命。可这父子三人的劲头,完全是玩命的态度。拆这一间房子要是死了三个人,那得赔多少钱才能摆平?这工程还怎么干?几轮攻守下来,父子三人面对这三十来个如狼似虎的壮汉毫无惧色,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陈总纵有通天的本事,也被这老吴给折腾得够呛。
郑大牙语调更高地强调了一句:“人命!”
“别人的面子他不给,他总得给我面子。再说,这不是给我的面子,这是老天的面子。老天,他得罪得起吗?你得罪得起吗?谁得罪得起?”
几天后,一个人的到来,让号子里的欢声笑语又少了很多。
“我在想别的办法。”
老吴说:“你看我干啥玩意儿,有话说话!”
郑大牙缓缓地说:“吴师傅啊,有些事儿我本不当说,但是看你这么真诚,我也只能说了。自古以来,修路架桥都是善事,挡着做善事的,哪有一个有好下场?这剪刀煞虽然厉害,但其实也不是啥太大的事儿,房子盖在人字路口的也不少,可你们碍着架桥修路了,这就是大事了。你看看现在结果是啥?你们没捞着钱,家里又出了事儿。”
郑大牙竖起了大拇指:“不错,现在做餐饮是个最好的时机,在大城市里做餐饮最赚钱了,很快咱们这经济发展上去了,咱们这餐饮业也要迎来大发展。你不懂餐饮不要紧,你只要雇懂餐饮的人就行了。”
郑大牙俩眼直勾地看着老吴,看了足足一分钟,把老吴看得直发毛。
“啥事啊?”现在的王平对郑大牙有点崇拜,也有点依赖。
平时再理智的人,当亲人出事的时候脑子也会迷糊,更何况没什么文化的老吴!所谓病急乱投医就是如此。老吴听到这,二话没说,连拉带拽就把郑大牙请进了家门。郑大牙几番推脱,可架不住老吴的盛情,只能“勉强”进了老吴家。
“王总,这酒楼我谈了,100万就能带着租约转过来,这确实是最低价了。你相信我的谈判水平不?100万,老板真是割肉了。要是让这老板知道咱们区这规划,300万他也不带转兑的。”
王宇曾经也是个暴力分子,可他一直唯李四马首是瞻。自从李四在前两年性格开始变化,王宇的性格也跟着变了许多,不再那么睚眦必报,甚至还有点以德报怨的意思。老曾自从得知了王宇和赵红兵的关系以后,就以为自己肯定是完蛋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宇不但没打他,而且居然还照顾他。老曾这辈子,遇上的全是有仇必报的人,真没遇到过王宇这样的人。
郑大牙沉思半晌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吴急了:“郑师傅,我知道你是高人,你帮我们破破这煞呗!”
十来天后,老吴搬家了,在老吴家的原址上,老吴掏钱做了场法事。看着这法事做起来了,袅袅升起的青烟再加上安静祥和的诵经声音,老吴心里那个踏实……
黄老破鞋正色说:“真的,我早就想在洗浴中心里上这个项目了,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你,合适!嗯,你就是岁数有点大。”
王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打老曾还帮忙拉架。后来几天王宇自己明白了:老曾的眼神太像李四了。王宇不但帮老曾拉架,而且还特许老曾躺在铺上休息。第二天,王宇给老曾定了饭。
“煞!”郑大牙的表情变得很严峻。
老吴又不明白了:“可……可你不说有办法了吗?”
“我不是要你看衣帽柜,我是让你管保安。你的性子暴,但是我相信你在我手下干,肯定不会犯事儿。人嘛,就要量才适用。”
“错!那都不是最高的祭祀!最高的祭祀就是拿人命来殉葬!你知道以前奴隶制社会时那些王侯将相墓中挖出来那些殉葬者不?夏朝、商朝、周朝哪个不是用人命来祭祀?古今中外,哪个民族哪个种族的最高祭祀方式不是人命?”郑大牙的唾沫星子迸到王平脸上了。
王宇说:“操,你倒是说话啊,你觉得我去你那儿能干吗?”
“没事儿!20万收好!搬!马上搬!”
郑大牙霍地站了起来,手指上天,高喊一声:“人命!”
“哪里哪里,我就是做点小生意。”
“咋规划的?”
在老吴家里,老吴把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郑大牙讲了。郑大牙听了以后,冥思了足足十分钟,一句话不说,毫无表情。
不用说,郑大牙到了。
老吴脱口而出:“缘分啊!”
郑大牙表情真挚而热烈地握住王平的手说:“王总,真是久仰了,今天能跟你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郑大牙打了个冷哼,连连摇头,不说话。
王宇下不去手,可黄老破鞋却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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