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贼奶奶 第三章(16)(1/1)
第三进院子有书房、绣房,胡来的姐妹们住在那里,白天胡球来有时候也会到第三进院子里的书房待着,有两次晚上胡球来还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窗口的灯光把院子里的花木投影泼洒在地上,影影绰绰,就像皮影戏里的场景。
奶奶爬在我旁边观察,悄声骂:“狗日的还读书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有学问,还能当汉奸?”
我觉得奶奶说得不太有道理,当不当汉奸似乎跟有没有学问并没直接的关系,越大的汉奸越有学问。如果不是晚上出来踩盘子心里紧张,时时刻刻怕被人家发觉,我就会跟奶奶认真讨论一下学问和汉奸的关系问题。然而,我怕奶奶见我犟嘴对我动粗,惊动了胡来家里的人,便没有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奶奶踩盘子非常有趣,不但瞪圆了眼睛看,还侧着耳朵听,鼻子不时一抽一抽地活像患了感冒流鼻涕。我问她干吗,她又说是闻钱的味道。如果头一次听她这么说,我一定会断定她是瞎掰,可是经历了到周承甫、李云君的老窝走财神之后,我相信她可能真的能闻到钱的味道。我希望自己也能闻到钱的味道,如果真的能闻到钱的味道,肯定就能知道哪里有钱,哪里没钱,不说走财神用得上,就是在家里也能知道奶奶有没有钱,钱放在哪里。
“奶奶,钱的味道咋闻呢?”
“就这样闻,”奶奶又抽了抽鼻子,“闻着了没有?”
我用力抽着鼻子,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既有花木幽幽的清香,也有茅厕稠稠的臊臭,既有白日遗留的丝丝烟尘,也有暗夜产生的缕缕湿润,唯独没有所谓的钱味儿。
“没有闻到,你闻到了?钱在哪里?”
奶奶悄声说:“狗日的贼得很,钱就在他睡觉的房子里,真应了那句话,钱不离身,身不离钱,活脱脱一个守财奴。”
也许盘子踩熟了,有两天奶奶很消停,白日恢复了正常,扎扎实实待在家里监督我们练功,给我们做饭,这让我断定她晚上没有出去。如果她晚上要出去,吃过午饭就一定会睡一下午,如果晚上不出去,吃过午饭就不会睡觉,而是召集我们跟她玩五子棋或者丢荷包,赢了就兴高采烈,输了就抽这个一巴掌拧那个一把地欺负人。
踩好盘子却又没有动作,我估计她是在等我爹,打劫胡球来不是简单的事儿。胡球来家里有家丁、长工,家丁的主要职责就是看家护院,自不必说,就是长工也是我们的极大威胁。长工虽然都是被剥削、被压迫的受苦人,可是真的家里出了事儿,例如被我们打劫,长工肯定会帮着主家抗击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是受苦人就帮着我们。除了家丁、长工,胡球来还有日本人作后台,一切都只能在静默中进行,如果动静大了,惊动了日本人,日本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俗话说打狗看主,日本人就是胡球来这条狗的主人,主人是不会坐视自己的狗被别人打,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尊,也会出面保护自己的狗。
所以,奶奶要想和上一次一样,独自或者仅仅带着我去打劫胡球来,只要她没疯,就不会那么做,那么做等于自投罗网、飞蛾扑火。要做这件事,她必须等候我爹和他那些“鸡”字头的同伙们。然而,没有等到我爹,却等来了国民党的行动组,这一回到我们家来催账的不仅仅是周承甫和李云君一男一女两个人,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穿着长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