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贼奶奶 第二章(20)(1/1)
胡球来说:“娃娃们都叫大龙头派来的人领上走了。”
奶奶一下就火了,扑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胡球来的枪给收了,然后用枪口点着胡球来的脑门骂:“狗日的,编瞎话唬我吗?别忘了,你们家胡来还在我们手里呢。”
胡球来顿时就矮了半截:“娃娃们真的叫大龙头的人领上走了,我亲自给送到西门外的,胡来大龙头也给放回来了,不信你看……”说着,胡球来把他儿子胡来叫了出来,奶奶一看胡来果真在家,明白胡球来没说假话,顺便教训了胡球来一通,然后蹿上房就带着瓜娃回来了。
我爹回来那天,奶奶连着吵了两架,一架是跟我爹吵,另一架是跟我们不认识的人吵。
我爹回来的那天奶奶正在唱杨门女将中穆桂英的唱段:“风萧萧雾漫漫星光惨淡,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杀声震天,一路行来天色晚,不觉得月上东山。风吹惊沙扑人面,雾迷衰草不着边。披荆斩棘东南走,石崩谷陷马不前,挥鞭纵马过断涧……”
我爹又黑又瘦,肩着他的褡裢袖着两只胳膊灰头土脸地从门外进来,奶奶一眼瞅见他,迎上去就骂:“你们到底是鳖还是蛇?藏头露尾的装啥大龙头呢?你把那些娃娃弄走了,把胡来放了,咋事先不给我说一下?”
我爹嘿嘿笑着:“师姐,肚子饿得不成了。”奶奶用对付我的办法惩罚他:“饿死去,那么有本事,当大龙头呢,山珍海味都吃不完,还愁没吃的。”
我爹蹲在地上不吭声,抽旱烟,我后来发现,我爹这个样儿是装、演可怜,一般情况下,只要他能耐得住劲儿,不出半个时辰,奶奶就会绷不住,大声吼他:“饿了还不吃,等人给你喂呢?”然后我爹就作出迫不得已、服从奶奶召唤的样儿扭扭捏捏地跟我们一起吃饭。
然而,今天不同,奶奶显然真的动气了,弹压着我们三个娃娃吃饭,对可怜巴巴的我爹置之不理。我想我爹嗅到我们的饭食味道,听到我们津津有味的咀嚼声,一定非常难忍。果然,我爹受不了了。也许他的肚子真的很饿,也许其实他并不惧怕奶奶,他磕掉烟锅里的旱烟,然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灶房。
奶奶朝他瞪眼睛:“没有你的,要吃自己买去。”我爹捞起一个馍馍,讪笑着说:“天大地大没有肚子大,有啥话吃饱了慢慢说。”
“你那也算出息,整天在外头混,连肚子都混不圆,动不动还冒充大龙头呢,你见过大龙头没有?”奶奶絮叨着,却没有再阻止我爹吃饭。
我爹挤在我们三个娃娃中间,在我们每人头上拍了一巴掌:“好好吃,好好长。”然后用最大的一个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苞米面糊糊,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动静大得就像打雷。
吃饱喝足了,我爹抹抹嘴,然后将抹过嘴的手在屁股上蹭一蹭,蹲在灶房门口抽起旱烟来。
奶奶吃得不多,但是却一定要监视着我们吃饱喝足,谁要是吃饭的时候不专心、说话,就会招来詈骂。我爹吃饱喝足后的举止行为历来为奶奶所不齿,如果我们三个娃娃谁要用手抹嘴,更要命的是把嘴上的残渣油渍往裤子上抹,挨得就不仅仅是詈骂,肯定还会挨巴掌。
“你滚远些,一身毛病给娃娃们染上了。”奶奶怕我们跟我爹学那些坏毛病。
我爹听话地挪到了奶奶住的屋门口,奶奶扔下饭碗,吩咐芹菜:“把碗洗了。”干家务活是芹菜的义务,奶奶说因为她是女孩,女孩就应该学会做家务。除了洗碗,奶奶做饭的时候还叫芹菜打下手,目的是让她学习做饭,有时候,连我们的衣服也让芹菜洗。我和瓜娃负责扫院子、打煤坯、劈柴这些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