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正完美的祭种（1/2）

凌风死了。

这四个字从沈天均的口中一出，他便看见面前的薛白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了。那双灰色的眼珠子微微震颤着，他看起来有些思绪混乱，却在努力保持镇定之中。

死了，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没有希望。

薛白的双手握成拳的样子，随即又慢慢松开垂吊在腿侧。此时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悲伤，宛如心如死灰，灰色的眼珠子此时像是完全暗了下去。

他想出去，想依靠沈天均出去就是为了看凌风是否真的恢复原样，他也想要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你的眼睛，是祭种的代价么？”沈天均淡淡问道。

薛白沉寂几秒，双肩塌了下去，“是，而且我是最近才盲的，我的眼睛会慢慢地变成无法控制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凌风那样，但是祭种没有几个是正常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像是忽然能看见一样，可看见的却是自己怪物的样子。惊惧、恐慌、绝望……最后化作眼里的一簇火，慢慢地被一种无力感渐渐覆灭。

薛白才十六岁。

“也许百绫手上还有什么隐藏的方法能救你。”沈天均难得安慰人，是因为他忽然想到苏慕折。

他们都说苏慕折是最完美的祭种，可是苏慕折的血却让凌风死状惨淡，哪有正常人的血是这样的？

沈天均不相信，祭种不可能是完美的。

只是苏慕折的外貌没有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不是肉眼可见的怪物。沈天均也不愿意承认这些人是怪物，他们都为百绫所害，真正的怪物应该百绫。

“百绫等待那个完美的祭种已经很久了。”薛白说，“我们都是他的复制品，在创造那位的时候，百绫根本预见不到失败，她以为她有能力创造无数个完美的祭种。”

沈天均换了个姿势站定，他看着四周渐渐变凉，交叉错映的树杈间隐约可见天际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他沉声道：“如果你一心想出去，那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你口中的怪物。而我，是一定要找到苏慕折的，百绫也是我找到的人。”

薛白顿了顿，没说话。

见他如此，沈天均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扶着自己腰间的剑，转身准备找个高处探探方向。

刚迈开腿，身后的薛白便喊道：“也许他们已经到了寒洞。”

寒洞？沈天均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少年，只见那少年表情平平。

即便是长越村的人，都不敢想象在长越山后有这样庞大的山谷群，这儿是人间地狱，是进来了就出不去的地方。

每个人落入这里，都会变成自己无法想象的怪物。而有个地方是整座山谷背后最为隐蔽核心的地方，所有的祭种从那里诞生。

据薛白所言，寒洞是隐蔽地下的一个寒窟，里头很冷。每隔一段时间，祭种们便在那里聚集，那个地方也是百绫的老巢。

“百蛛毒坑，你从那里出来的么？”沈天均一边走，一边问。

即便薛白眼睛瞎了，他却依旧对这儿格外熟悉。他几乎能预见下一棵树的位置，指出谷间的走向。

“是。”薛白攥着沈天均的衣摆，他走着回忆着。

那年他十一岁，爹娘带着他到长越村外的稻田割麦子。那是秋天，稻田金灿灿的永远都映在薛白的脑海里。

在这样风景如画的稻田里，他遇见了一个叫百绫的女人。

薛白跟着蜻蜓跑，欢声笑语间，身后是爹娘碎碎地叮嘱，孩子的淘气和爱玩的心性让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薛白手里捏着的积木因为踉跄掉了出去，那积木调皮地翻滚着，他的眼睛跟随着陪伴自己十一年的玩具，直到玩具停在那女人的脚边。

一个身穿薄纱，头上系着金玲蛛纹额饰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这个女人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孩子纯净的眼眸看见她周身散发的邪气与身后的金灿灿的稻田截然相反。

可薛白却站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百绫蹲到他面前，用手摸着他的脸，轻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他呢。”

十一岁的薛白并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傻傻地看着，然后接过她递来的积木。

他像是被施了咒，站在原地背对着爹娘。百绫笑着站起身，越过薛白的身体。

很快，身后传来两道惨叫声，噗呲噗呲的血流声很大，薛白摸着自己的积木，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后面一直在惨叫着，似乎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快跑！”薛白身形一震，他听见撕心裂肺的声音，那是娘亲喊的。

可是一回头，薛白只能看见百绫。她朝自己伸手，脸上还沾着温热的血。

那天，薛白被抹去了记忆。他被百绫带到了寒洞，在那里看见了许多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

“砰！”薛白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他被丢进了一个坑里。坑里爬满了蜘蛛，薛白终于有了反应，他哭喊着，光滑的壁岩阻扰了他爬上去的机会。

自此，薛白便是日日重复这样简单粗暴的过程。他挺了下来，百绫高兴极了，认为薛白会成为继苏慕折之后的完美祭种。

然而就在几天前，他的眼睛发生了变化，由黑变灰，百绫也知道了他说是个失败品，于是一改往日的态度，将他弃了。

听此，沈天均眼睛闪烁几下，“创造你们祭种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百绫很坚持，这个山谷里尸骨成堆，每个人都死相惨状。”

沈天均凝眸看向衣摆上的手，这个少年即便是以正常的方式回村，村里也没有他的家人了。

他看着那张宁静的脸庞，想到苏慕折是几岁来到这里的呢？苏家人知道吗？

想着想着，沈天均脑海里就浮现出苏慕折那张脸。

其实苏慕折较之旁人也是少笑的类型，不过因为每次笑都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总觉得他是温和的，性子小鹿似的懵懂。

偶尔孩子般的心性让苏慕折看上去yòu • chǐ不少，只是他骨子里一定是成熟的，是所有人想象不到的悲痛的成熟。

沈天均想到薛白说起百蛛毒坑的微微失控，难得脸上的涟漪可以看出那是个什么地狱了。

那苏慕折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害怕？

他又想到，在凤观的时候，那群俘虏的男宠曾在皇宫里是如何欺负苏慕折的。

在失忆之前，苏慕折看起来柔弱可欺，似乎谁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沈天均一开始不喜欢这种懦弱的性格。

可是后来，失忆之后，苏慕折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从原来的脆弱琉璃的模样，变得很是鲜活。

他被苏盛欺负，表面上还是一副算了的样子，却在下一秒想着恶作剧整蛊回去。这让沈天均见识到苏慕折奇特的另一面。

苏慕折仿佛变成了许多人的集合体，沈天均没有办法用一句话或者一个词语形容他，只觉得薛白身上发生的事，居然一一都曾在苏慕折身上发生过。

只是这样想一想，沈天均便觉得喉咙宛如被扼紧，窒息得让他难以接受。

“啪嗒。”忽然，一个小石子从某一处丢过来，重重地击中薛白的脑门。

薛白闷哼一声，沈天均立刻扭头警觉地看向石头丢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