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3）

沈清逸没有再开口争辩，只是将清浅的笑意埋在了心底，对自己说，你们真的不懂的。

沈清逸的确有好多事是别人不懂的，或者说，是别人不知道的，比如说他现在的名字其实是他大哥，同时也是先生贺宁州取的，“薪”就是卧薪尝胆的含义。

比如说他认为村里流传的通天峰的传说有好多应该都是真的，因为他曾不止一次梦到过一位白衣如雪的仙人对站在通天峰山脚的他说：“通天峰，上接九十九重天，下连三十三重地，而我，便站在这天地尽头的地方等你。”

还有，他的大哥贺宁州对他是真的很好，而这种好是绝不可对外人道的。

傍晚时分沈清逸回到家，贺宁州早已坐在饭桌前等着他，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馒头、青菜和一碟子肉，这在沈清逸看来还是很不错的食物。

而那位大哥坐在那就已经让人感到不怒自威，这是外人绝不曾见到的模样。

贺宁州这个名字就一位教书先生而言实在是很不般配，而这个人实际上也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在谁家门口看到鸡他要逮，看到狗他也会撵，若是看到猪则恨不得径直捅上一刀割个几两肉回家下酒，即便在街市上也是到处和比人吵嘴，斤斤计较，从茶室的老板到卖肉的大娘没有一个人不嫌他，亦无数次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真是白糟蹋了这样一幅好相貌和好才华。

贺宁州作为村子里唯一私塾的教书先生才华横溢自不必说，他精通天文地理、四书五经、立法算数，通晓诸子百家，一来到村子里就和当时的私塾先生展开了一场辩论，直令先生甘拜下风，那时的贺宁州不过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

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沈清逸也不过五岁，两人从此便在卧龙村住下，五年后贺宁州及冠，教书先生便主动将教鞭让给了他。

那时候的贺宁州已经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俊美青年，村民都很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他，前来求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然而从那开始贺宁州却突然变成了了一个无赖，渐渐的求亲者再也不会上门了。

也许只有在私塾里为学生上课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往日的风采，他不算是一个很严的老师，对待背不出文章答不出题目的学生从来都是宽容有加，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只有对沈清逸，这个从小跟着他的孩子，哪怕沈清逸答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问题，贺宁州也照样会让他拿着书出去罚站，所有的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

眼下，那个在别人眼里对沈清逸严厉得不像话的人看到他也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吃吧。”

“是。”沈清逸坐了下来。

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的食物，原本吃不习惯的沈清逸到如今也早就习以为常，何况贺宁州吃的和他一样，而那个人理当比他更不习惯才对。

沈清逸想起了在通天峰山脚别人议论贺宁州的话，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人。

贺宁州的相貌的确十分出色，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止有着漂亮的轮廓，眼底更仿佛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思绪，让人无法窥视。

或许就只有沈清逸能够稍微懂得一点。

饭后沈清逸照常开始看书，这次看的是《国榷》。

沈清逸自从五岁来到卧龙村开始就一直被贺宁州指点着看书，凡是贺宁州自己学过的一样不落，看样子是要将沈清逸培养得和他一样博古通今，而他之所以要让沈清逸到学堂外面读书也正是因为课上讲的他早已烂熟于心。

贺宁州如此教导沈清逸的原因不足道，就像没有人知道贺宁州还会暗中教授沈清逸武艺，以及沈清逸真正应该称呼贺宁州的既不是“大哥”也不是“先生”，而是：舅舅。

贺宁州渐渐醒了过来。

他做了一个梦，还是个没有完结的故事，自己仿佛变成了古代人，梦境的内容却基本想不起来。

类似的情况出现过太多次，贺宁州也没有在意，只是下了床洗脸换衣，母上已经在喊了。

说是打量，其实沈清逸一看到贺宁州眼中就不可避免的浮上了惊喜，因为这个男孩的相貌实在是比他印象中的出色了许多，上一次见面他还是八岁的小孩子，当然穿衣打扮什么的都很不修边幅，加上脸也没有长开，现在他却是一身黑色的礼服，更显得身型笔直挺拔，双腿修长，发型也做过修饰，介于成年和少年之前的五官无一不是俊美不凡，他的眼中更有一种蓬勃的光彩，让人一看就感觉活力四射，也就多了几分亲近之情。

沈清逸还记得他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男孩，他们的年龄差距有些大，贺宁州刚出生的时候沈清逸就已经上了小学四年级了，夏季的傍晚时分他母亲总会抱着他在外面闲坐片刻，这时沈清逸也放了学，便时常来逗弄他，有时还会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小男孩小小软软的身体别提多可爱，那一双小手就像小面团一般，握上去都不敢稍稍用力，生怕会捏坏了，小孩小的时候尤其讨人喜欢，他的眼睛会弯成小小的月牙，当真是让人的心都会跟着融化开来。

后来小男孩渐渐长大了，沈清逸也上了初中，他真的是见证了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的过程，从只能被母亲抱着到一点点在地上行走，从只会发出咿呀的声音到慢慢说出了完整的词语，沈清逸曾经牵着那个小男孩的手在小区的广场上慢慢地行走，一字一句地教他说“哥哥”这个词，等到小男孩软软糯糯的声音清楚地说出这两个字时，沈清逸开心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还在空中转了两圈。

等到男孩四五岁的时候他们可以去的地方就很多了，爬山涉水，海边沙滩，基本上城市附近能玩的地方都被两人跑了个遍，还有一次因为迷路差点要在小树林里过夜，吓得小男孩抱着沈清逸哇哇大哭，最终两个人还是慢慢走了出来。

再后来小男孩也上了学，就在沈清逸的母校，那个时候沈清逸还经常给他辅导功课，男孩很聪明，加上那个时候的课程也很简单，小男孩无论是大小考试中基本上都能拿到满分，有一次沈清逸想逗逗他就问他喜不喜欢学习，小男孩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说：“很喜欢。”

沈清逸有些惊奇，又问为什么喜欢，这次小男孩没有犹豫，径直回答道：“因为阿城哥哥学习好，我要很喜欢学习才能和阿城哥哥取得一样的成绩，我希望成为像阿城哥哥那样厉害的人。”

他们就这样“相依相伴”了足有八年的时间，沈清逸整个初中和高中因为有这孩子的陪伴实在是乐趣无穷，他本来学习就很好，听了那个孩子的话更仿佛有了无穷的动力，原本考试时还总在班级五六名徘徊的成绩径直冲到了第一就很少会被拉下来，一直到高考结束时他拿到了全国最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要去首都上学了。

而就在这时，母亲也告知了他林阿姨一家因为工作原因举家搬去另一个城市的消息。

沈清逸很伤心，母上安慰他说本来他上了大学也是一定要和那个男孩分开的，如果他想也可以等放假的时候过去看看他，沈清逸也只得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