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回 故事里的事(1/2)
只要不是街市大道,随处可见僻静处,何况带那么一大波人,没有僻静处就创造一个僻静处。护卫们在外围望风,姜晏下得车来,刚整理好衣衫,戴好遮阳遮味用的自制口罩,就见何十七领着个身着粗麻短衣短裤的小孩子走到跟前一米处停了下来,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小孩子黑黑瘦瘦,衣衫破旧,足下无履,头发杂乱,发丝粘在一块,打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结。一双手与脸蛋灰扑扑脏兮兮的,那双脚更是脏得看不出肤色。
穿越以来,姜晏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庶人。平常在家里所见到的不是世家贵族便是世仆随从,说不上个个体面,起码干净整洁。姜晏完全没想到,居然原来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是这样的画风,想到自己在家中吃喝不尽,随取随用,可这小孩连一双鞋都没有……庆幸老天爷给了自己好胎的同时,又深觉愧疚。
何十七嫌天热小孩子不洗澡气味难闻,喝道:“公子在此,速速讲完,速速离开。”因见姜晏要走过来,忙阻止道,“公子站远些,还不晓得他身上有没有虱子呢。”
当人面嫌弃别人不干不净这种事情,倒不是人生第一回,但从前嫌弃的都是油腻腻,脏兮兮不自知偏要来套近乎的男同事,现在对方是个孩子。
那男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被护卫一阵检查,又被何十七呵斥,眼看着快哭出来了。
姜晏摆摆手,示意何十七不要太凶太大声,免得吓坏他,要是他哭哭啼啼嚷嚷得人尽皆知,不是白带到僻静处了。
“十七,先拿块吃的给他。”
外人跟前,主人说啥便是啥,何十七快速上车从零食盒子里取出两块新制的莲子糕,放在半张干净的荷叶里。
小孩子见到莲子糕,两眼放光,又不好上前去拿,咽咽口水,怯生生地望向遮去大半张脸的姜晏,道:“有人让我带话给公子晏,你是公子晏吗?”他说话有很浓的越地口音,很意外的是,姜晏听懂了。
姜晏微笑着点点头道:“公子晏是我,你叫什么名字?十七,先把莲子糕给他。”
小孩子惊讶地连连眨眼。
通常不是先问话,答的好才给吃的嘛,怎么这人反着来呢。
何十七将糕点丢进他手里,小孩子先闻一闻,又舔一舔,最后吃了半块,剩下的那些他小心地用荷叶包好藏进怀里。“我叫阿豚,我带回家给阿姆和妹妹吃,行吗?”
“行呀,给你的就是你的,想给谁吃都行。”阿豚,姜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应该是猪那个豚字。不想让放风的人听到他们说话,姜晏和颜悦色,轻声细语,“让你带话的人是男是女?”
“男的,比你大,也是贵人。”贵人说话和气,阿豚学他,也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贵人?”
阿豚看看何十七,说道:“跟你一样坐在牛车里,有人赶车,带着好些人一起。他声音大,很凶。你们车上的标记不一样。”
看标记识家族,怪不得能在路上认出他家的车。姜晏笑问:“那人很凶,你怎么还帮他给我带话?”
阿豚也不隐瞒,“那人给阿姆一袋粟,阿姆就让我跟他来了。”姜晏态度好,他也老老实实答,心里不是没有疑问。这贵人奇也怪也,怎么不问带的是什么话,光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是坐车过来的吗?”
阿豚点头,露出气愤之色,那人嫌他臭。“他说让我在这里等,说你午后必来的。这条道午后经过的车不多。”
“从家到这花了很长时间吗?你怎么回去?用走的么?”姜晏伸出两根手指,做出走路的样子。
阿豚挠头,更迷惑了。“走回去,太阳下山前能走到。贵人,你怎么不问我那人给你留的是什么话。”
姜晏摸摸下巴,“我有点犹豫。”
何十七不解:“小郎为何犹豫?”
“我觉得这话应该不大好听。”好听的话会当面说,故意七拐八拐找个不相干的小孩带话,不是阴谋就是阴谋。不听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听了……也只得听了。
阿豚惊讶,“贵人知道那人要跟你说的是什么?”
看,小孩子都能听懂的难听话,罢了。看看四周,姜晏又把他领得离护卫远一些。“你说吧,那人让你带的什么话。”
阿豚看他一看,脱口而出,“孩子不是你的。”这话在他嘴边存了很久,也被他琢磨了很久,等人的时候生怕忘了来来回回练习好些遍。说完他摸摸乱蓬蓬的脑袋,好奇地看着脸色瞬间难看的何十七,又偷偷瞄了姜晏一眼。
姜晏神色如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不对头的地方。
何十七怒了,比姜晏还急,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出去:“是谁让你带的话,那人长什么样!什么时候的事!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阿豚又快吓哭了。
“十七,不要心急,慢慢问。他一个小孩子又能知道什么,记住多少。”问的人越急,答的人也越急,有些明明知道的事情反倒不知道了。
“小郎!”何十七想不明白,如此紧要之事,怎能不心急。
还别说,阿豚记得的真不少,在何十七唱白脸,姜晏唱红脸,莲子糕当诱惑的情况下,被姜晏循循善诱问出些有用的信息。
阿豚住在东湖边,父亲是个小农户,家里有地可种,产出需要交租,家里头兄弟姐妹不少,结余十分有限。所以今天上午那位贵人拿一袋粟来让阿豚帮忙,母亲犹豫一会儿便答应了。附近除了他们一家,也有其他农户,不过那位传话者点名了要他,说他看起来机灵。
传话者让他等在这里,他便等着,那位贵人说,通常姜晏会在午后经过这里,左右不会到傍晚。
由此可见,那位传话者了解姜晏的行动路线,今天的行动可能是临时起意,但平时一定默默关注他。
小孩子学人说话很习惯学个整套,可能阿豚自己没注意。他学那人说话,连语气语调一井学了,有些用词发音与越地人的习惯不同,与卫澈等人字正腔圆的雅言或是卫椒偶尔流露的带有周国发音特色的也不同。按照前生的经验,地域不同,打小发音不同,长大之后另说一门语言难免会带上口音,由此可见那人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周国人。
不过禹城商事恒通,其他国家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这年头热衷跑来跑去的除了商人、落魄的士人便是游学的世家子弟,说不好传话者是哪国人,光凭这一点没法推断。
至于东湖,姜晏自然想到夏八娘刚去过东湖,说不得与那传话者相识。
问了一会儿,见问不出更多东西,姜晏命何十七取些吃食,拿荷叶包了,另给阿豚一些。
待刚上车,阿豚叫住了他们。
“贵人,还有还有,那人眼睛生的不好。”
眼睛长的不好?独眼龙?瞎子?姜晏脑袋搁在车窗处,一手捂住眼,“瞎的?”
“不是,不是。”阿豚将荷叶包的糕点放妥,空出双手,比划出一个两眼间距很大的意思,又把眉毛往后扯扯。就是这眼睛,让他觉得对方不是好人。
姜晏笑了,如此有特色的眉眼组合,尤其是眉毛跟箭雨似的,叫他想到一个人。比他年纪略大一些,不是本地人,自小生活的地方与本地相差甚大,前不久刚在寿宴上被他下过面子——那位没怎么引起他注意的鲁国使者,姬庆。
可是姬庆来这一出又是为何。若是他与夏八娘有染,为何不直接求娶,以姬庆的身份来说,娶夏八娘井不算高攀。没道理让夏八娘怀着他的孩子嫁到自己家。难道原身跟姬庆有仇?早在姜晏死而复生后,盘问何十七无数遍,从没听说原身有仇人。至于姬庆,从寿宴那日来看,与原身是点头之交。
如果没有记错,原身醉酒那日,姬庆在当场,难不成前脚跟夏八娘勾勾搭搭成其好事,或是趁着人喝醉捡个尸体,顺手把绿油油栽到原身脑袋上。假设夏八娘游东湖见的是姬庆,应该是知情者。
现如今姬庆此举是要破坏他家与夏家的婚事?那么夏八娘知道不知道,乐意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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